“......”
“听不懂算了。”
楚枫挪腿，调整一下坐姿。
没回答叶檀清的疑问。
视线盯着窗外的雨，可是两分钟后，
根本克制不住的、瞥向叶檀清握在方向盘上的两只手。
冷白色手指把着棕木色的方向盘，指骨修长漂亮，手背上皮肤白皙紧致，有几根泛出蓬勃力量感的青筋。
楚枫见过这只手拿笔、拿筷子，
或握着玻璃水杯。
又或是.....
吁了一口稍显灼烫的气息，楚枫倏地转开脸，看着车窗滑落濡湿蜿蜒的雨痕。
叶檀清顿了顿，问：“你在看我？”
“做梦。”楚枫回他。
喉结懊恼的滚了一圈。
“......”
接下来的路途还挺安静，两个人没再说话，叶檀清生硬的找过话题，什么模拟考和补品炖汤。
楚枫都没接茬儿，不想跟他聊天。
主控屏上的时间从两点半，逐渐变成三点二十分。
暴雨的路况导致车程晚了十几分钟。
海城共有三个副城区，
大概十六年前，楚金源带着老婆从西北省份来海城做生意，把家安在海城的南边，这一片叫南水区。
最开始，楚金源在南水区买了套190平的平层，夫妻俩住。
两三岁的儿子在老家跟着翠花奶奶。
当时楚金源还只是个小老板，后来生意越做越好。
就在楚枫被从奶奶家接来那一年，大概五岁，平层变成复式楼中楼，上下两层，还有露台花园，花园里养着小白狗。
等楚枫长到八九岁，一家三口又搬家了。
搬进南水区最好的别墅群岛。
再有几分钟就到家门口，叶檀清正开车进入别墅区辅道，罗马柱门头上刻着‘盘龙岛’三个字，龙飞凤舞。
楚枫一路都猛看窗外，不想看驾驶位上的人只占一半原因。
另一半原因是——
他有种很久很久没回家了的感觉。
“陈记水饺，”楚枫忽然坐起来，看着两侧的商铺小店其中一家，语气有点兴奋，“还在！”
叶檀清随即侧目：“水饺。”
想吃么。
“......”
楚枫上初中的时候家里阿姨是东北人，包的一手好饺子。
但是高中第一年，东北阿姨就要辞职回家，说儿子大学毕业了，她得回家给儿子张罗婚事，往后不再出来做工。
楚妈妈又请的阿姨是广东人，
很会炖汤炖燕窝，蒸鸡，手艺也不错。
可广东阿姨包的饺子口味很淡，楚枫不爱吃。
后来家门口开了一家‘陈记水饺’，
口味跟东北阿姨包的有点像，楚枫挺喜欢。
陈老板也是东北来的，店里饺子都是陈老板妈妈亲手包。
大概在前世楚枫上大二的时候，有一次回家，就发现陈老板不知道什么时候不干了，馆子空着，从那之后再也没吃到过。
总之上次吃陈记饺子，
在他印象中已经是好几年前。
前世都不知道陈老板为什么倒闭，想起来还有点遗憾。
楚枫拍拍车门：“你靠边停一下，我要买饺子。”
“我帮你买，”叶檀清抬眸看看饺子店，靠边停车，“吃什么口味？”
暴雨已经停了但地上还有积水，
拄着拐不好走路。
但楚枫坚持要自己去：“我自己买，我想去店里看看。”
故地重游一下。
“......”
大概十分钟以后。
车门被拽开，楚枫自己坐回副驾驶，叶檀清拎着三份饺子也回到车上。
就是挺普通的饺子店，装潢也很简约。
叶檀清不知道楚枫去看什么。
“系安全带。”他把饺子挂在后面的挂钩上，提醒副驾驶。
楚枫伸手拽安全带，语气很感慨。
“叶檀清，你有没有觉得，好像我们可以重生是挺好，能见到以为再也见不到的人，虽然没有对话，但能再看一眼，心里挺舒服......”
刚才看到陈老板的妈妈就坐在大厅里，
像他上高中放学时去吃饺子一样。
阿姨听着收音机，包饺子。
恍如隔世.....
不，这就是隔世了。
听着楚枫说话，叶檀清把饺子挂好，回身坐正，认可楚枫的话：“是的。”
“哎，你重生后最想见谁？当时猛地发现自己重生了，你什么感觉？”楚枫看着叶檀清发动车子，随口问问。
因为想到重生那天的场景。
是在学校厕所隔间，他拽着叶檀清的皮带。
那会儿楚枫就想着不再搞强制爱，不跟叶檀清有任何纠葛。
于是——
划清界限，跑的头也没回。
“......”
叶檀清目视前方，车子平稳的朝盘龙岛里面行驶，道路两旁绿化做的很漂亮，每一寸都得用钱堆砌。
耳边回荡着楚枫在厕所隔间里跟他说：
‘我不需要你了。’
‘你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你。’
“当时.....”叶檀清顿了顿，当时的心情么，他淡声描述，“没什么感觉，能看一眼就挺好。”
重复楚枫刚才说的话，
能再看一眼，
就行。
“谁？”楚枫下意识打听。
叶檀清重生后，
能看一眼就挺好的那个人是谁？
“......”
“你。”叶檀清讲。
楚枫愣了一下：“放屁！你不想说就算了，咱俩以前.....你能盼着再看我一眼？”
以前，前世。
他最开始把叶檀清当狗一样戏弄，
后来别扭的喜欢叶檀清，强行结婚用各种手段勾引两年，勾引不动。
捂不热的石头人终于让他心灰意冷。
坠崖，死亡，重生。
在这种情况下，叶檀清重生后能是想看他？
骗鬼呢。
除非叶檀清前世就喜欢他。
但，不可能。
“——你爸。”叶檀清‘补充’了一个字。
楚枫不信，他就不讲。
反正这也不重要，
人在眼前就好。
“......”
楚枫凉凉的看叶檀清一眼，视线直望前方。
“看去吧，在门口等着呢，你俩终于又父子团圆了。”
前方，别墅区最后一排的岛屿湖景房。
铁艺大门前，站着楚爸爸身穿黑色休闲套装的、圆滚滚的身影，望穿秋水总算看见儿子的车了，正朝他们挥手。
楚爸爸旁边还有一个中年男人，是秘书李诚。
俩人既是上下级又是多年的老同学。
李秘书笑呵呵：“小枫可算回来了，您高兴吧？”
“去去，”楚爸爸反手推了推老李，“你就别站着了，进去叫厨房准备上菜，让康复师别喝茶了到客厅等着，给楚枫看看脚。”
李秘书身材瘦弱，被推的往后撤好几步。
身影踉跄着挺狼狈。
这画面落在楚枫和叶檀清眼里。
车子停下。
叶檀清熄火拔钥匙，喊人：“楚叔叔。”
“爸，”楚枫也喊，打开车门，“你刚才干什么呢，我眼看着你差点把李叔推的摔出去。”
李秘书已经跑进院子里了。
楚金源皱眉：“你别管！赶紧进家，叫看看你的脚别回头耽搁了弄成个铁拐楚，小叶，后备箱有东西没有？”
说着就要往车后面走。
“两个包，我拿。”叶檀清一手一个。
楚枫不耐烦的直接往院儿里去。
“他能拿得动！看把你操心的，你不说来操心操心我......”
“老子还不够操心你？”楚金源跟叶檀清走一块儿，他俩走在楚枫后面。
楚爸爸看着楚枫一窜一蹦的使拐棍儿，
满脸都是心疼，就嘴上硬。
“你踹，你爱踹！回头我弄个戳着锥子的钢板叫你好好踹，土匪进村儿的架势，旧社会你挨枪子儿的货，敲个门你不会？”
非得拿脚踹，踹就算了，
鞋都不穿。
听见这训斥楚枫就烦，蹦着上台阶，头也没回的故意气他爸。
“挨枪子儿也是叶檀清去挨，你怎么不怪他卧室关着门？他要是不关门我能踹吗。
“人家的卧室关个门碍着你了？”
“就碍着我了！”
“你个——”
楚爸爸气的就要摘拖鞋砸楚枫！
“叔叔，”叶檀清在旁边拦着楚爸，不让砸。
“没关系，吃饭吧。”
“......”
楚金源愧疚的看看叶檀清，叹了口气。
把鞋穿好了。
他就是太惯着楚枫，换做别人家的爸爸有这种儿子，真是得吊在树上打，打到不敢欺负人了再说。
就——
非得欺负一个没爹没妈的孩子干什么？
又打又骂又踹门，在学校里抽耳光。
人家爹妈......
还是死在楚家矿上的。
叶檀清爸妈如果活着看见儿子考上大学，
在学校里被同学又打又骂，扇耳光，心里啥滋味儿？
保准气的能拎着刀攮死楚枫！
楚金源想不通他儿子咋这德行，本该是楚家多照顾小叶，弄的现在小叶处处忍让着、委屈着，楚枫再这样下去无法无天了。
怎么能不懂事到这个程度，
也是罕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