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揭穿马甲,钟离依然面不改色的放下茶盏，甚至神情带着一丝困惑：“何以见得？”
艾玛被钟离这反应也搞得有点不确定了，于是将信将疑的说出自己的见解：“玥玥是长生种,那钟离先生作为玥玥的父亲，也同样是长生种,对吧？”
钟离颔首：“确实,这一点还请保密。我们父女二人只想过普通人的生活。”
“想过普通人的生活，就必须要伪装成普通人吗？”艾玛翻开随身携带的笔记本，又道,
“据我所知,在蒙德就有西风骑士团收养的长生种,也有古老的兽族血统；稻妻有妖族和鬼族与人共存；须弥也有巴螺迦修那；枫丹有美露莘。而唯独璃月是完全以人为主导的国家，所记载的长生种几乎全都是和岩王帝君签订契约、保护璃月的仙人,因为承担着保护人类的职责,所以大多选择归隐山林，就算选择住在人类的世界,为了避免麻烦也会选择隐瞒身份伪装成人类……”
钟离微笑道：“艾玛小姐的功课做得不错,想必在教令院也是声名显赫的天才学员吧？”
“那是,我可是因论派百年不遇的天才……”飘飘然的艾玛立刻发觉不对,重新回到话题，“不是，我是想说，玥玥的特征和岩王帝君几乎一模一样,而且还会神奇的璃月仙法,排除她是岩王帝君的可能，那么唯一的岩王帝君应该就是玥玥的父亲，钟离先生。对吧？”
“艾玛小姐说得没错,为了避免麻烦和误会，想要在璃月港生活确实需要隐瞒身份。”钟离深色淡淡，犹如轻松般自道，
“但关于仙人的事迹多是坊间流传，仙人的品类千奇百怪，且各个都有变化的神通，不论何种模样都能变幻。
艾玛小姐冒然将‘岩王帝君’的名号扣在我和我的女儿身上，就算岩王帝君心胸豁达不会在意，可若被其他敬重帝君的仙家得知，恐怕要给我们父女带来无尽麻烦。
玥玥从小就没有母亲，还请艾玛小姐慎言。”
钟离这一环套一环的话语说完，直接把艾玛后续准备说的话全都堵死了。
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不然倒霉的就是这对无辜的父女了。
一旁的流浪者嗤笑一声。
岩王帝君心胸豁达？该说不愧是年龄最大的岩神吗？面不改色的自己夸自己那是一点都不含糊，一般的神都做不到这一点。
嗯，当然，七叶寂照秘密主的事跟他流浪者有什么关系。
“方便问一下你们的研究课题是什么吗？”钟离温声问道，似乎对艾玛给他招惹麻烦的事情毫不在意，“虽然我并不像常人所熟知的夜叉仙人、绝云间真君那样拥有大神通，但在学识方面说不定能帮上一些忙。”
艾玛被钟离这不计前嫌的态度感动到了，连忙道：“这次我们的研究课题是《关于魔神战争时期的璃月战场魔神变迁史》，主要是研究魔神战争时期岩王帝君的领地变化和重要战役。毕竟……您也知道，蒙德、稻妻、须弥三个战场的魔神加
起来都没有璃月的魔神多，枫丹自始至终都只有一位魔神，所以璃月的武神还是很有研究价值的。而且前段时间在璃月出土了两千五百年前的原味枫达玻璃瓶，这其中绝对有猫腻！”()
钟离微微颔首：“原来如此……确实可以研究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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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女埋起来的玻璃瓶到底还是被挖了出来。
说着，艾玛翻了翻笔记本，拿出一支笔，期待的问：“所以钟离先生清楚魔神战争时期的事项吗？”
“很抱歉，魔神战争年代久远，我并未经历过那段黑暗时期。”
艾玛毫不气馁，继续期待问：“那您认识经历过魔神战争的仙人吗？我这里有几个小问题希望能找仙家确认一下。我会支付相应的报酬的，仙人如果想要什么我会尽量去准备！”
“还是很抱歉，因为昨天艾玛小姐误认玥玥是岩王帝君，我唯一认识经历过魔神战争的老友因此大发雷霆，不慎摧毁了我的房子…就是隔壁那一套。想来他近段时间都不会愿意来见我。”
在港口板砖的鸣霞和移霄两人冷不丁的打了一个喷嚏。
“谁骂我？”
“有谁骂我？”
两人的反应出奇的一致，一同板砖的人类同事调侃道：“一想二骂三感冒，只打一个喷嚏的话，肯定是有人在惦记着你们呢！”
“还有这种说法？”
鸣霞很快的接受了新的知识点，但想来想去又觉得不对劲。
这人生地不熟的，除了帝君和他的几个损友，谁惦记他？
回到钟离这边。
听完钟离的叙述，艾玛期待的表情一僵，然后坐在椅子上的她缓缓地蹲在地上，双手抱头，恨不得脑袋贴地。
做过的恶，发过的癫，终于还是报应在了她的头上！
钟离悠闲的喝了一口茶，关心的问了一句：“可是身体有不适？需要看大夫吗？”
“没~关~系~我~蹲~一~会~儿~”
流浪者扯扯嘴角，神情颇为不屑。
虽然钟离看上去做足了礼数，说话也客客气气的，但他和艾玛的茶杯里都是凉白开，而钟离自己的茶杯里是品相不错的茶叶，这说明从进门开始这家伙就在记仇，也就艾玛这个傻瓜看不出来。
也难怪，二十出头的人类怎么比得过几千岁的老妖怪。
——五百岁的小人偶如是感叹。
……
送走流浪者和艾玛离开后不久，觉得有些无聊的钟离准备去逛逛市集，买些家居摆设，为新家做准备。
然而正准备出门时，大门被敲响了。
两名千岩军站在门前，向钟离说明来意。
今天千岩军收到市民的报案，说在玉京台每天都能见到的一名叫做“萍姥姥”的老者已经失踪三天了，而萍姥姥的徒弟烟绯最近去了须弥处理案件，暂时联系不上，于是千岩军只好来联系和萍姥姥有过接触的人。
钟离和若陀都经常去看望阿萍，所以在千岩军的眼中，他
() 们都是和萍姥姥有交情的人。()
听完千岩军的叙述，钟离一时语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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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萍的身份从来都不曾点明，或许只有璃月七星和少数善于观察的人才能看出阿萍的仙人身份。
当年归终去世，阿萍心灰意冷、看破红尘，变成老者模样独守玉京台，照顾世间仅存的琉璃百合。
而现在归终回来了，他总不能告诉千岩军他们口中的“萍姥姥”现在变成了少女和朋友去游山玩水了吧？
钟离装模作样的思考片刻，道：“近日我并未与阿萍联系，不过阿萍还有一位徒弟，那位徒弟正是万民堂的卯香菱。我想在她那里或许会有线索。”
把线索指向香菱之后，钟离便悠闲的去了市集。
他不觉得这是在给香菱添麻烦，香菱那孩子知道阿萍是仙人，应该会帮忙好好向千岩军解释的。
想到这里，钟离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闺女好不容易长大懂事了一点，召集来的老友们又把他的生活打乱。这大抵便是人类常说的，甜蜜的负担吧。
在商业街闲逛了一段时间，钟离站在一家商铺前购买了品相不错的石雕摆件，刚付了钱就遇到回来的归终和阿萍。
归终挽着阿萍的胳膊，在街上蹦蹦跳跳还是一双赤足，引得路人频频回头。
钟离提议道：“或许你应该买一双鞋。”
归终有些诧异，紧接着笑道：“啊，我居然能听到你劝人穿鞋？你以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以前也有人跟摩拉克斯说过穿鞋一事，摩拉克斯只是蹙眉拒绝：“束缚身体的物件，只有弱小的人类才需要鞋履的保护。”
现在穿上鞋的原因也不是需要鞋履的保护，而是为了融入人类需要足够的仪式感……大概吧。
钟离当然也记得这段往事，也不尴尬，只是淡然笑笑：“今日不同以往，人总是会变化成长的。”
归终认可的点头：“变化确实很大，你以前买东西都是‘我全都要’来着。”
这句话商贩听懂了，笑着说道：“前两年钟离先生还是这个习惯呢！或许是这两年多了一个女儿，知道摩拉贵，收敛了很多。”
钟离：“养孩子确实费摩拉。”
让她吃摩拉又不肯，非要吃价值几十万摩拉的石头，不给买就非要赖在店门口流口水，不买都不行。
明明是花几个摩拉就能解决的零嘴……
不过知道孩子是在收敛世界赋予她的天性，钟离心疼钱的同时又感到十分欣慰。
看看他的闺女，多么努力，多么懂事。
年少不知摩拉贵，含泪付款。
……
钟离闲逛时遇到了在野外烧烤的五夜叉和铜雀。
铜雀虽然是杀伐的夜叉一族，但和其他夜叉却有着截然相反的儒雅气质，也并不擅长杀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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铜雀更擅长仙术符箓，在人类中威望颇高，钟离本没打算将铜雀安排在夜叉一族，是铜雀自己主动请缨。
() 哪怕他实力不够，只能当无名小夜叉。
钟离问为什么，铜雀回答说：“为民为君，焚膏继晷，死而后已。”
于是钟离给了他“铜雀”之名，一如魈。
后来他在人类中的威望甚至比五个护法夜叉的威望还要高，时至今日，所有夜叉中，也唯独他的庙宇保存完好。
六个夜叉坐在树荫下，一边喝酒一边吃烧烤，铜雀坐在五大护法夜叉中，就像是误入夜叉聚会的人类名士。
他的穿着也一如两千年前那样讲究，头戴远游冠，脚踏笏头履，衣如赤霞紫云，颈挂金玉宝珠璎珞，清朗如玉，光风霁月。
不过即使风格差了这么多，他们的沟通也毫无障碍。
大概是因为他们各讲各的也能聊的热火朝天吧。
六人中间放着一个便携式烧烤架，里面放着点燃的碳，铁架上摆放着一排排整齐的烧烤物。
热油滴落，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应达最先发现钟离，连忙站起来，脸颊还带着醉酒的红晕：“帝君？您怎么来了！”
“恰巧路过。”钟离看向站起来整理衣衫的铜雀，笑问，“在这里可还适应？”
“都是熟人，哪有什么不适应的。”铜雀看向那烧烤架，笑道，“不过在发现人类变得这么聪明，这里已经没有我的用武之地后，确实有些不适应。”
浮舍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别说你不适应了，自从妖邪被崽彻底清除之后，我们也很不适应。”
弥怒将烧烤架的食物挨个翻了个面：“有一种被老板无由辞退的感觉，不知道该去做什么好。”
“对，就是这样！”说完，浮舍奇怪的看向弥怒，“你怎么这么清楚这种感觉？你被辞退过？不对啊，你不是自己开了服装工作室吗？”
弥怒悠然道：“我正是那个老板。”
浮舍的表情立刻微妙起来：“黑心老板，压榨员工。”
弥怒：“比你压榨弟妹要好。”
“帝君要一起吃么？”铜雀发出邀请，“不过如今的吃虎鱼和两千年前的螭虎鱼相去甚远，无法还原两千年前的味道。”
钟离也坐下，看着烤架上的烤吃虎鱼，道：“当年的螭虎鱼已经灭绝千年之久，不过你这手艺倒是一点都没变，就算用吃虎鱼替代，手艺也是一绝。”
铜雀愣了片刻，道：“帝君这般直白的夸赞，倒是让我有些闻宠若惊了。”
钟离只是笑而不语。
从前确实很少夸赞他们，但自从需要昧着良心夸闺女的作品之后，钟离也渐渐释怀了。
至少夸他们不是昧着良心的。
不过钟离没吃，他精挑细选之后，选了蘑菇鸡肉串。
铜雀觉得有些奇怪，问道：“帝君还是觉得这鱼不如螭虎鱼好吃么？”
钟离摇头：“并非如此，我只是不吃水产。”
铜雀一愣，紧接着笑了起来：“当年小公主说您不吃水产，原来是真的。”
钟离默了默。
当年他闺女说未来的他被水产生物打出了心理阴影，他还不服气，总觉得是未来的自己实力不够强。
到底是年少轻狂，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心理阴影更加严重了。
早知道对手自己的时候动手就再重一些，年少不懂事就该多打两顿。
当然仅限于他自己，他闺女不能打，需得讲道理才行。
就在众人把酒言欢时，钟离忽的听见一阵细微的啜泣声。
循着声音的来源看去，只见最沉默的魈坐在草地上低着头，一手拿着没喝完的酒瓶，眼睑下掉了颗金豆子。
他墨绿色的裤子上已经被晕染开一片更深的颜色，显然金豆子都掉了好几颗了。
坐在魈旁边的伐难最先发现，已经拿着小手帕给老五擦眼泪，轻声安慰起来。
弥怒头疼的揉了揉穴位：“金鹏不是喝不了酒的吗？怎么不喝果汁了？”
伐难道：“他说今天高兴，想喝点酒。”
浮舍张了张嘴，呆了好一会儿才道：“喝酒干什么？给我们助兴吗？这节目是不是过于浮夸了？”
铜雀叹了一口气：“想来是想到了难过的事情吧，金鹏大将背负了太多，实在不易。”
浮舍：“那这位是想到了高兴的事情吗？”
“哈哈哈哈！”
只见本来规规矩矩坐在魈另一边的应达骤然站起来，挥舞着手中的长剑，仰天大笑。
“我终于下班了！放长假了！哈哈哈哈！浮舍大哥你高兴吗？二哥你高兴吗？三姐你高兴吗？”
说着，一脚把烧烤架踹到天上去，然后变成一个小黑点消失不见。
看着远去的烧烤架，铜雀不可思议的张开嘴，想说什么但又什么都没说。
钟离手里还拿着一串烤肉，对着面前空空如也的草地，一阵沉默。
应达还在跳来跳去的问高不高兴。
浮舍/弥怒/伐难：你看我敢高兴吗？
想到难过的事的魈被强行打断思考，傻愣愣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好似有点搞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总之，这场混乱的烧烤聚餐有一个不太美妙的结局。
钟离只好遗憾的回去了。
第二天，外出的若陀带着一堆五光十色的宝石回来了。
为了两千年前第一次见面时对崽崽刀剑相向而赔礼道歉。
崽崽眨眨眼：“我没有生气呀！我知道是叔叔不认识我才那样的。”
若陀：“真的吗？”
崽崽跑去抱了抱若陀，又亲了一下他的脸颊：“叔叔是好龙，叔叔对我好，我也对叔叔好，我最喜欢叔叔了！”
若陀感动得热泪盈眶。
“不过当时我爹居然没有怀疑我。”崽崽又回头看了一眼老父亲，然后郑重对若陀说道，“我还是最喜欢我爹。”
当年摩拉克斯在没见到闺女之前是一个字都不信，但要说不怀疑也没错，见
到女儿之后确实肯定了她的身份。
若陀没说，只是心里酸酸的。
第二喜欢就第二喜欢吧，叔叔比不过爹是正常的。
崽崽把漂亮的宝石们全都收了小挎包里，一边收还一边自言自语：“叔叔送我的漂亮石头我也想送给魈爸他们……唔，移霄哥哥和鸣霞哥哥不能送，这个我记得，他们要融入人类世界……”
若陀对钟离道：“说不定我在小包子心里，都不是排在第二喜欢的。”
“什么第二喜欢？”
“小包子第二喜欢的肯定是魈那小子！”
钟离：“……你这无缘无故的攀比之心又是从何而来？魈那孩子确实喜欢，看着她长大的你也同样喜欢。同样是喜欢，又何来高下之分？”
“你说得有点道理。”
“总而言之，最喜欢的是父亲就对了。”
若陀：？？？
好你个阴险狡诈的摩拉克斯。
崽崽收好宝石，跑来询问老父亲魈爸他们在不在望舒客栈。
钟离想到昨天那场不太美好的烧烤聚会，又想到今早收到的伐难的讯息，遗憾道：“听伐难说，魈今早天没亮时就已经出国旅行了。”
魈，连夜逃离璃月。
“啊？魈爸去哪了？”
“这个伐难没说，我并不知晓。”
崽崽有点失望：“那好吧，不过其他哥哥姐姐呢？”
“应达今早也出国了。”钟离顿了顿，补充道，“她去了须弥，大抵是在教令院学习去了。”
应达，连夜逃离璃月。
见闺女依然失落，钟离温和的摸了摸她的头：“他们镇守璃月数千年，难得自由，出去游玩才是好的。”
崽崽的眼珠忽然一转，搓着手手期待问：“那我……”
“你不行。”钟离想都没想就拒绝了，“昨天听时老师说幼儿园布置了手工课业，周末两天要好好完成。”
崽崽嘴巴一撇：“早知道就不去什么幼儿园了……”
本来是去学校碾压同学，结果过去就是被碾压的份，前几天的测验居然排在正数第六，倒数第四。
拜托，谁家大名鼎鼎的帝姬考试倒数第四啊！
这下马甲要捂紧了，她一点都不想让别人知道岩王帝君的女儿、拯救璃月的玉瑶帝姬在人类幼儿园考试倒数。
唔……要不还是重新请纳西妲老师来教吧。
这一次的知识，绝对不会从脑子里漏出来了！
（魔神战争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