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铁匠老眸微抬，大有深意地看着洛长青，“我才是洛长青。”
洛长青怒道：“一派胡言！”
“我明白了，刚才那散修一定是你安排的，以及你现在说的话，都是来蛊惑我的！”
“狗贼，你想乱我心智，没门儿！”
“我已领悟了‘心中有剑’，我若杀了你，看你还如何作祟！”
话罢，洛长青抬手一挥，剑意肆虐升腾！
那漫天风雪皆化为剑，向着老铁匠疯狂刺去。
只是此刻的他，已在与散修战斗中身负重伤，当下施展的剑意也薄弱了许多。
对面的老铁匠看着那袭来的风雪，点头道：“不愧是陆均剑祖，悟的不错，比那些道墟散修们强多了。”
“但，还是不够精妙。”
话音甫落，老铁匠做了一个抬手的动作。
霎时间。
那化身为剑的漫天风雪，竟是骤停在了半途中！
每一粒停顿在虚空中的雪花，都清晰可见，却就是一动不动。
仿佛时间在这一刻，被停顿了一般。
“这？”洛长青星眸凛然，猛地后退三步。
看着那被静止的风雪，满脸的不可思议。
他急忙再施展剑意，去驾驭那些风雪之剑，可风雪仍是纹丝不动！
洛长青骇然，问那老铁匠，“你怎么做到的？”
老铁匠道：“你的剑意，明明已经强过了刚才那些散修，却依然在对拼中负伤，可知为何么。”
“正是因为你领悟的层次还不够高，你只学会了我的‘万物皆为剑’，就算你剑意强过对方，依然有可能被对方剑意伤到。”
“而我现在这一手，比你更高一层，为‘他人之剑、亦为吾剑’的层面。”
说着，老铁匠以双指并拢，向着洛长青，轻轻挥了一指。
那停顿在半途中的漫天风雪，忽然逆向飞向洛长青！
噗噗噗噗！
一片片细小的雪花，锋利如剑，从洛长青正面射入、自背面穿透而出！
霎时间，一道道血箭从洛长青千疮百孔的伤口中，飙射出来。
那洛长青轰然倒地，痛苦地咳出片片殷红血花。
老铁匠指着那些雪花，“这本是你的剑意所化，但当它们成为我的剑时，便只会听令于我。”
“更高层次的剑意，好处就在这里，只要我的剑意强过你一丁点，你都无法伤及我分毫。”
洛长青目光涣散，迟迟地盯着那些风雪，“我的剑，也能成为你的剑？”
“咳，呵呵，哈哈哈哈！老贼，原来你深藏不露！”
“这么说，之前在窝棚时，原来你说那些话在点化我，难怪，可……你竟然还留了更强的一手，不肯传我。”
老铁匠道：“当然，我就是想杀你，想让你和你的散修互相残杀，想让你身负重伤。”
“陆均，你败了。”
“你放屁！我不是陆均，我是洛长青！”洛长青青筋暴突，吼着，“你别告诉我，是你篡改了我的记忆，让我误以为自己是洛长青！”
“简直是笑话！一个人的记忆、自我认知，没那么容易改变！”
老铁匠道：“嗯，的确很难，这也确实是我兵行险招。”
洛长青道：“胡说！若你篡改我记忆，我不可能一点都没意识到！”
老铁匠点头，“你当然有所察觉，你的妻子，和每一个对你说‘你什么时候醒来’的人，都是你的潜意识在对抗。”
“对你说这句话的人越多，便代表你越接近清醒。”
洛长青道：“不对！你也说过这句话！”
老铁匠道：“嗯，为了融入假象，让你认为我也是虚构的‘假人’，这很有效不是么？”
洛长青疑神疑鬼起来，“那些官兵没说这种话，难道那些官兵是你意境所化？可他们杀不死我。”
老铁匠道：“那些官兵不是为了杀你，只是为了加深‘你就是洛长青’的认知，这是一手防范措施，防范你清醒过来。”
洛长青皱眉，“还是胡说，你还是骗我！那点小把戏不可能把我意识蒙蔽掉！”
老铁匠道：“彻底蒙蔽一个人的意识，几乎是不可能的，你总能根据点点滴滴的细节，而引发自我怀疑。”
“所以，我留了一手更强的防范措施……转移你注意力。”
“悟剑！”洛长青几乎脱口而出！
老铁匠点头，“当你悟剑时，才能心无旁骛，没精力去思考自己究竟是谁。”
“陆均，你着相了。”
洛长青惊了，“原来你是故意的！你故意点化给我参悟更高级的剑意，只为了……”
老铁匠点头，“拖延时间，让我尽可能多恢复一些。”
“不只是你，和你一起的所有散修，都以为他们自己就是洛长青。”
“陆均，看来我赢了，这一切都结束了。”
话罢，老铁匠双指并拢为剑，轻轻一记横挥。
嗤！
洛长青，腰斩！
紧跟着，这整个白雪皑皑的世界，彻底崩溃瓦解！
……
太虚道场。
“咳！”
陆均剑祖狂喷一大口红血。
全身各处的伤痛，尤其是被腰斩之痛，令他惊慌失措低头看向自己的身子。
再抬头时，迷茫中带愤怒的眼神，死死盯着眼前的“老铁匠”。
以及，老铁匠背后，失去小半截身子的洛长青本尊。
此刻，洛长青的本尊，伤口已经修复到了肩膀附近，只差肩头与手臂还未凝聚成型。
陆均剑祖满面悲怆，弥留之际，虚弱地指着洛长青，“你，你……咳，这不可能……”
“我不是陆均，我是洛长青！”
“你是假的，我才是真的，哈哈，哈哈咳！哈哈哈哈！”
他的笑声越来越弱，眼皮也越来越沉。
顷刻后，终于闭上了双眼。
“老祖！”西漠道墟，叶文卿悲痛呼喊。
道场外，那些大能旁观者们，眼睁睁看完了陆均剑祖被骗的整个过程，只觉一股凉气直冲头顶！
玉华帝尊花容失色，“道君的意境，简直出神入化！”
“那陆均在临死前，竟仍不肯相信他自己是陆均。”
“太可怕了。”一名西漠道墟散修，心有余悸道：“那洛长青不止是意境高明，他为陆均设下的层层圈套，更是缜密无缺。”
“哪怕这个过程中，陆均能清醒一次，死的就一定是洛长青了。”
“这一局，洛长青是用脑子赢的。”
众大能们面面相觑。
倏然！
噗！
刀意战场方向，一个身体被斩成两截的人，从意境世界中跌落出来。
“嘶……黄龙刀祖！”
那黄龙刀祖落地，将流落在地的五脏六腑，慌乱的往体腔里扒拉着。
“不不，我怎么会死，我可是洛长青……”
“我是太虚殿总阁主，我是长青道君，我凝聚出了五尊法相！我不会死的！”
霸刀法相，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黄龙刀祖，“黄龙，你着相了。”
弥留之际，黄龙刀祖虚弱的叫着，“胡说！老朽不是黄龙！老朽是，老朽……老朽？”
“我为何自称老朽？我怎么了？你给我的脑子里做了什么手脚！”
“呵，哈哈，哈哈哈哈，我是洛长青！”
黄龙刀祖艰难转身，“袁兄，救我……我不想死咳……”
“我不……”
话至此处，黄龙刀祖缓缓合拢双眼，气绝身亡。
“老祖啊！”西漠道墟高层们痛彻心扉！
至此，西漠道墟两个老祖，全部陨落，无一幸免！
最后，仅剩丧天道墟迦南老祖、裴鸿老祖！
哗！
旁观者们冷汗直流，“连黄龙刀祖也……也着相了！”
上官妃惊慌着，“糟了，我们的两个老祖，难道也……”
万众，急忙将视线朝战场望去。
儒意世界。
繁华的闹市区。
“我为什么想不起来了呢？”洛长青站在画摊前，手里捧着一幅花鸟画作，皱眉沉思。
繁华的街面上，行人们正恐慌四散！
皆因，洛长青脚下的地面上，正横七竖八地倒着十二个道墟散修的尸体。
显然，从洛长青染血的双手来看，这些尸体正是他的杰作。
但此时，他却没心思去理会尸体，也没闲情去看手里的画作了。
他沉吟着，抬头看向买画的老翁，“为什么，我努力回忆，却怎么也记不起我更久之前的记忆了？”
老翁没有回答，而是将平静的视线，穿过了洛长青，望向了对面的街道上，“看来，是进行不下去了。”
说这句话。
是因为前一刻还在惊慌逃窜的路人们，这一刻全都离奇的平静了下来。
他们不再逃窜，而是面无表情，从四面八方向画摊汇聚而来。
洛长青回头看向路人们。
路人们同时张口，异口同声，“醒来！”
万众齐声断喝，声如惊雷！
爆喝声，令洛长青猛地哆嗦了一下。
他剑眉微皱，目光中满是敌意！
继而，敌意渐渐消散，眉头舒展开来。
最后，他笑了。
他转回身来，看向了卖画的老翁，道：“你知道么。”
“你这一年，连着卖给我十三幅精妙画作，每一幅都对我启发很大。”
他微笑着，从画坛上拿了一根空白卷轴，又取来画笔，在那空白卷轴上勾勒着什么。
他表情很恬淡，不急不忙，一边画着什么，口中的话也没停：
“那十三幅画令我如获至宝，无比沉醉，以至于差点忘了自己还在意境当中。”
“你这一手玩的很漂亮，但可惜我还是醒了。”
“当然，问题不在你，而在我。”
这时，他完成画作，笑眯眯地抬起头来，“漫漫道途，我曾一度迷失过。”
“我曾走火入魔，分不清自己是谁，我误杀了自己的妻子、儿孙，并痛不欲生。”
他笑吟吟地说出这可怕的现实，并将自己的画作展现给老翁去看。
画卷上，画的是一团栩栩如生的火焰。
他微笑着，“我曾有过一次痛苦的经历，所以我习惯了时刻提醒自己，究竟是谁。”
“我，不是洛长青。”
“我是裴鸿。”
他将那画卷，轻轻抖了一下。
画卷中的火焰，竟是飘了出来，又疯狂暴涨，化作弥天火海！
“你点化我这一招‘挥墨成真’非常高级，我非常喜欢！”
“为了表达对你的敬意，我将用这一招儒意来取你性命！”
“洛长青，你可以死了。”
那无穷火焰，陡然汇聚成一条火龙，向老翁席卷而去！
那火龙温度之高，匪夷所思！
当火龙凝聚成形的一瞬间，整个繁华的街区、与街上无数行人，在炙烤下瞬间汽化！
面对着恐怖的火龙。
那老翁却是不慌不忙，道：“你很聪明，悟性很强。”
“但‘挥墨成真’还不够高级。”
“来，给你看看更高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