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几月。
问剑宗西面一座山峰。
云雾早散，微风拂过，带着一些湿意浸润山林，蜿蜒山道看似平缓，实则陡峭。
在山腰间的一处崖坪，流水宛如九天银河，寻着水声，穿过青林，看见山雾隐约有一栋建筑。
清晨阳光忽然落下，驱散了浓雾，显露出建筑真容，那是一栋青砖黑檐的楼宇，檐角雕刻的几只仙兽，颇有些仙灵风格。
这里便是问剑宗极为特殊的地方，落英峰的云霞殿，几乎全部都是女子修士。
此时，数十名身穿白衣的少女站在殿前广场，齐齐修炼剑招。
台阶之上，一位蒙着面纱的女子神情清冷，视线不断在人群中扫过，不时将一些少女的错误指出。
半个时辰后，众人散去。
女子走上台阶，踏入了大殿。
脚步刚刚进入殿内，一道苍老嗓音随之响起。
“采薇，三年了，你还在怪我没有拒绝朝天峰那人的提议？”
蒙面女子停下脚步，面纱下的面容看不出喜怒，只是这样清冷的站着，整个人带着一股莫名倔强。
不知何时，大殿中央出现一位老妪。
一眼看去，仿佛看见夏日烈日，灼人耳目。
金丹期修士。
只有这种级别的修士才会有这般令人难以忽视的摄人气魄。
只不过女子对此视若无睹，那无处不在的威压好似擦肩而过，对她没有任何影响。
沈采薇抿着嘴，平静说道：“师傅行事，定然有自己的道理，徒儿不敢怪罪。”
老妪叹了一声，说道：“我问剑宗九峰，共有九位首座，金丹修士有四，其中朝天峰的傅青意修为最高，再过几年，掌门那个位置就是他的。”
沈采薇闭口不言。
老妪佝偻着身子，继续说道：“以你的天资，不出二十年，必然需要凝炼金丹，世间修士，有丹成九品之说，除了灵根资质，还有一个极为重要的因素，那就是凝罡，当法力继续到顶点，就需要九天之上的罡气来凝炼法力，这样才能凝液成丹，罡气的品质越高，金丹的品阶也越高，整个问剑宗，最好的罡气就在朝天峰上，你若是不与顾衍结为道侣，傅青意又怎么会平白让我落英峰再出一位金丹。”
老妪一口气说完，整个人显得无比落寞，先前的惊人气息也瞬间散去。
沈采薇望着眼前这个满脸皱纹的老妪，不由得心中凄苦。
修仙，修的本是自由自在，可到了问剑宗，她只觉得自己就好似提线木偶，每一件事都被别人左右。
这个落寞老妪几年前将自己带上山，教自己修炼，将落英峰所有资源都聚集到自己身上，导致年轻一辈弟子再也没有出一位筑基期修士。
随着寿元将近，老妪将所有希望都放在自己身上。
可这些，都不是沈采薇所愿。
“薇儿，落英峰能不能屹立在九峰，我死之后，就靠你了。”
“与你又婚约的那个男子，他的资质太差，不说其他，就算你们两人在一起，又能又多少年？十年，三十年？当你成就金丹，他不过炼气，修仙岁月一晃而逝。”
“那男子垂垂老矣的时候，你是否还是会像现在这般想。”
老妪喋喋不休。
每一句话都侵入沈采薇耳中。
事实上，金丹期修士可以活三百六十多岁，而炼气期不过百来岁，当她风华正茂的时候，陆沉也许寿元无多。
“师傅！别再说了。”沈采薇痛苦喊道。
老妪随意坐在台阶，仰头看着眼前的得意弟子，重重叹了口气。
“师傅，您答应过我，要是他可以在二十岁前进阶内门弟子，就代表有希望筑基，最少要等到那个时候。”
沈采薇面纱下，早已经满是泪水。
“咳咳咳...”老妪不住咳嗽，好似无法呼吸一般。
沈采薇急忙蹲下，从怀中取出一粒丹药喂入她的口中，好半天，老妪才缓过气。
“没有可能的，痴儿，四灵根资质，二十岁踏入炼气九层，然后再门中数百名外门弟子中夺走剑冢的十道剑意，太过渺茫。”
三年前，朝天峰那位金丹后期的首座亲自来落英峰，逼迫沈采薇与顾衍结为道侣。
老妪无奈之下，才出此下策，一来是顾及洛英峰的面子，二来也是自己那徒弟以死相逼。
时至今日，她已经完全挡不住傅青意的压力。
这个问剑宗金丹期修士第一，下一代掌门，若是因此而得罪他，恐怕落英峰会沦落为洗炼峰那样，成为杂役弟子所在。
老妪不想数千年来的传承断在自己手上。
如此，她才苦口婆心劝说。
沈采薇一言不发。
许久，老妪才重重叹息。
“罢了，罢了，为师随你，若是那小子做不到那些，你就断了念想，答应那顾衍吧。”
...
朝天峰。
临近崖畔，是整座山峰灵气最为的地方之一。
顾衍漠然看着眼前跪着的几人。
他们是云湖顾家，也是他家族中的弟子，这一次奉命将灵石和丹药送来。
只从两年前，灵石数量一少再少，这一次，居然只有区区三百块灵石，丹药也只有之前的一半。
如今他已经到了筑基中期顶峰，需要大量灵石丹药来冲击后期，宗门内，除了他，还有一个双灵根的弟子紧随其后，他也未必能够独占所有资源。
因此，今日的顾衍，显得格外阴沉。
俊秀的面容或许是常年闭关缘由，带着一股异样的苍白。
“顾师兄，族中确实已经将所有灵石都送了这里，这些年，甚至连其他几房弟子的月俸都已经减半。”
一名顾家弟子颤声说道。
顾衍微微低头，阴沉说道：“减半不够，告诉他们，这些年可以自己去外面挣灵石，若是没有我，他们这些废物就算是修成筑基，也保不住。”
跪着的几人不敢说话。
整个云湖顾家，所有的产业都是靠着眼前这位天之骄子的施舍，无论是‘剑符’，还是那几处矿洞，若是没有顾衍，问剑宗随时都能够收回。
比起家主，顾衍才是整个云湖的主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