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时今日。
算是沈凉魂穿异世后，这辈子感受到最悲伤的一次。
而一个人，悲伤到了极点，是不会有任何情绪反应的。
把陶喜从米缸里抱出来之后，沈凉就这么怀拥着她，原地坐在了地上，他是有一些小洁癖的，也爱穿白色衣衫，可此刻的他，精神世界里已经不存在其它任何一个人事物了。
他的眼里，只有安安静静，像是熟睡过去的……妹妹。
“少爷……”
“梁深……”
看到这一幕，尽管悲痛无形，老钱和司小空还是很清晰地感受到了沈凉身上散发出来的那股压抑。
这无疑是在得知陶富贵、苗桂芬、曹大娘乃至黑狗山海死后，痛上加痛的一次沉重打击。
两人不是不悲伤，只是没有沈凉那么那么的悲伤。
所以他们还想开导一下沈凉，可是又该怎么开导呢？
节哀顺变？
如果这短短的四个字管用，那这个世界对人类这种具有丰富感情和思想的生灵而言，实在是莫大的恩赐。
沈凉知道他们想说什么，但他已经没有力气回应了。
他只是单纯地看着怀里这个，原本可以有无限美好未来的小丫头，抬起手，在她略显凌乱的发丝间，一粒一粒捡出来米粒，等把米粒捡干净了，沈凉忽然抬起头来，冲老钱吩咐道：
“老钱，你把米饭蒸好，待会儿咱们吃饭。”
一听沈凉还有心思提吃饭的事，老钱真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忧。
少爷……该不会疯了吧？！
然后沈凉重新转过头去，轻轻掰开陶喜那只攥着红绳的小手，取下红绳，系在手腕。
真好看。
大哥哥很喜欢。
红绳，也是大炎王朝跟大夏国文化民俗方面比较相似的一种传统事物。
大抵意思就是手腕上系一条红绳手链，能够帮助佩戴者辟邪。
类似过年节要挂红灯笼、贴红纸那种。
系好红绳，见老钱还是没有动作，沈凉不禁再次头也不抬的提醒一声。
“我没事，去把饭做好，人已经死了，再大的悲伤也换不回来她还有他们的命，吃饱了才有力气报仇，不是么？”
沈凉如此富有逻辑的解释，让老钱心里安定了不少。
老钱当即“哎”了一声，转身就跑去灶台前忙活了。
沈凉又跟着说了一句。
“老钱，吃完饭，帮我准备笔墨纸砚，我书信一封，你快马加鞭，把信送去晋州距离这里最近的一处营帐，看了信，他们会知道该怎么做。”
正在淘米的老钱闻听此言，不由得动作僵了一瞬，继而他点头应声，知道自家少爷这是要动真格的了。
黑水寨啊黑水寨。
你说你得罪谁不行，偏偏要得罪这个祖宗。
得罪了他，别说是尔等与什么淮城项家、淮城城判府、当地江湖势力有交情来往，它就是你能把幽州那位异姓王请来，也保准叫你整个寨子鸡犬不留！
晋州那位王，可是率领这支无敌之师屠杀过百万生灵的活杀神！
而这位活杀神，最疼的就是这个小儿子！
倘若他这小儿子有一天，嚷嚷着想坐上那个纯金打造的龙椅，怕是他爹都不会拒绝！
一个小小的土匪窝子？
山头都给你夷为平地！
老钱准备饭菜上桌过程中，沈凉抱着陶喜进了屋，把她的遗体，安置在了陶富贵和苗桂芬中间。
即便是到了这一步，沈凉也一句话都没说。
不急。
等彻底给他们一家还有小湾村死去的村民们报了仇，坟前我们再细说。
面无表情地走出屋外，来到院里，沈凉坐下后拿起筷子就开始夹菜扒饭。
老钱发誓不是自己酒瘾犯了的关切沈凉，问沈凉要不要喝点酒。
沈凉拒绝了。
就这样，一顿饭在无比沉寂压抑的氛围中吃完了，沈凉干了足足三大碗饭，食欲看上去比平时都要好一些，也几乎没怎么控制自己的食欲。
之前就提到过，上一世的从军经历，让沈凉养成了一个习惯，吃完不能吃饱，睡觉不能睡熟，否则就会严重影响应对突发情况的反应能力。
不过这次沈凉没有在意这些东西，他强迫着自己吃饱，要攒够了力气，去杀光黑水寨的每一名山匪恶贼！
……
一夜无话。
转天清早，陶喜一家三口还有曹大娘、山海的遗体，沈凉没让任何人动，他们四个，主要还是游走在村里的各个角落，帮忙简单置办一下丧事。
期间也有村民问沈凉，有没有找寻到陶喜的下落。
沈凉也没有表现出太多异样，只说找到了，同样是遇害了。
听到这个回答，村民们无不唉声叹气。
经过一夜的冷静，其实这些活着的村民，也都冷静了不少，要说自打沈凉三人来到村里，整个小湾村都变得更有生气了，而且他们三个都特别有礼貌，偶尔碰见什么事，也会顺带着帮忙搭把手，几乎就没有半点不好的地方。
要非得说有什么错，也就是把仇家引到了这里来。
可那些仇家，完全可以只找人，不杀无辜者啊！
到头来还不是那群黑水寨的山匪太过丧尽天良？
关键是，张爷爷有句话说得很对，发生了这样的事，他们是没有能力报仇的，而沈凉三人，也完全可以拍拍屁股走人，根本不需要留下来帮忙料理后事，立投名状，要用自己的命去对赌黑水寨那群山匪的命。
如此这般，高低也能算是恩怨两消吧？
……
又一日过去。
昨日一整天，沈凉和司小空跟着存活下来的那些村民，一直忙到深夜，这一晚上几乎都没怎么睡。
而老钱则是在中午吃过午饭后，被沈凉派去骑马送信了。
今天就到了沈凉和村民们约定好的报仇之日。
活着的村民们，无一不是一身素白衣裳，而沈凉，则是换上了一袭黑色长衫，与前者众人站在一起，尤为分明。
这一袭黑色长衫，是曹大娘给沈凉缝制的。
当时做这件长衫时，曹大娘特意找沈凉聊过，说总穿白色的不吉利，偶尔穿穿黑色的，显得立整有精神气。
如果没有发生山匪屠村这件事，沈凉肯定不会把穿白色衣衫跟不吉利联系到一起，毕竟他也是在现代社会里生活过很多年、受到过科学教育的人，怎么会如此封建迷信。
可如今，不管小湾村近乎被彻底屠村这件事，跟他总穿白色衣衫有没有关系……
他倒是觉得，这黑色长衫，跟手腕上的红绳更加般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