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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了

作者:哀蓝 | 分类:军事 | 字数:0

407 第十六朵雪花(十三)

书名:了了 作者:哀蓝 字数:0 更新时间:01-06 21:01

13

被“吃”掉一次的人皮脑袋并没有死去,不知道是不是夏娃的错觉,它们好像变得更加迟钝了,眼神呆滞表情麻木,唯有在面对公主时下意识的恐惧,才证明它们仍然是拥有独立思想的个体。

夏娃愈发不敢大喘气,甚至连呼吸都放得很缓很轻,她想等公主离开后再走,但对方好像没有立马离开的意思,她站在龙床边,弯腰,黑紫色的长发像流水一般滑过她的肩头,夏娃注意到这并非普通的“头发”,更像是紫气凝聚而来后形成的虚假外观。

公主单手捧起了洪帝的脑袋,那张肥腻的人皮就跟着垂吊半空,软趴趴的皮子,油光四溢的头颅,公主微微偏头,目光与洪帝相对,画面显得既古怪又瘆人,但身在其中的公主毫无所觉,她轻柔地对洪帝说:“又过去一天了,父皇。”

洪帝惊恐的眼珠子差点儿凸出眼眶,他满是哀求地看着公主:“饶了我吧,你想要的都得到了……饶了我吧,不要再折磨我了……”

他的头皮还没有完全长好,里头红红白白一片,当公主的指甲再度刺入天灵盖时,洪帝明显丧失了语言能力,口鼻歪斜语无伦次,大脑机能严重损坏,直到公主抽出手指,他才又凄凄惨惨的哀求起来。

这两人之间门究竟有何恩怨?从称呼上来看,公主似乎并非妖魔,而是纯正的人类。既然是人类,又怎么会变成这样?昆古国如今的状况与她有关系吗?

夏娃的好奇心在此刻膨胀到最大,然而她还没有傻到暴露自己,人皮脑袋们从迟钝到复原还需要一段时间门,因此也没有人向公主透露夏娃的存在。

但公主始终不走,这让夏娃颇为烦恼,由于过度沉浸在寝殿的秘密中,她忘记了要看隐形衣的失效时间门,等到即将失效的提示音在脑海中响起,夏娃才如梦初醒,得赶紧走了,再不走恐怕就走不成了!

她悄咪咪抬腿往门边蹭,这会儿她要是没有身体就好了。

挪动脚步时,鞋底与地面难免发出轻微响动,就是这点响动令公主忽地抬起头——她无法确定入侵者究竟身在何处,但可以肯定的是,对方正想要离开!

紫气像一张大网,从上到下将夏娃包裹其中,要是真被碰到,夏娃觉得自己一定会变成被捣碎的豆腐。

俗话说得好,识时务者为俊杰,夏娃向来能屈能伸,在隐身死去和赌一把活路之间门,她果断选择后者,主动献身并举起双手:“我不是你的敌人,我没有恶意!别杀我呀!”

要是没了身体,这个世界的人便再也看不见她,那她还怎么完成任务?

紫气凝结的网,当时离夏娃的头皮可能只有零点零一公分,她比较爱惜自己的身体,因此悄悄往下蹲了蹲,免得被误伤。

公主也没想到入侵者居然是个四五岁大的小女孩,她那双燃烧着火焰的眼目不转睛地盯着夏娃,换个胆子小点儿的,恐怕已经吓晕了,夏娃却还敢跟公主讨价还价。

“虽然不知道你跟这些人有什么恩怨,但我绝对是站在你这一边的。”

夏娃露出最真诚的眼神:“不过你不觉得这个寝宫有点太臭了吗?而且这么多人皮就这么铺着,你怎么不把它们串起来呢?找几十根铁签一张一张串,下次就不用踩在人皮上走路了。”

公主:“是吗?那你帮我串一串吧。”

夏娃:“好嘞!”

说干就干,她操起旁边的立式烛台,烛台很细,材质又坚硬,还真能把人皮串成串。

公主见过不少在她面前故作镇定之人,也分得清对方是假怕还是真怕,事实上看到她这副不人不鬼模样的人,几乎都会尖叫着夺门而逃,然后就都变成了她孕育力量的温床,等待着灵魂被吃空的那一天。

这个小孩……好像是真的不怕。

铁签刺透人皮带来的痛楚让脑袋们忍不住发出尖叫,夏娃直接一脚踩过去,她很喜欢这种血腥游戏,脸上的笑容也完全出自真心,简直就是个怪胎。

一个让公主不讨厌的怪胎。

串了几张后,夏娃力量不济,她懊恼道:“你是不是早就发现我的存在了?”

公主抬起手上洪帝的脑袋,让夏娃看他的口部,夏娃恍然大悟,就是说呢,她之前用烛台怼了洪帝好几下,留下了痕迹,那痕迹一看就是外人干的,因为人皮脑袋的手脚只剩下皮,根本拿不起烛台。

可恶!

见公主没有要嘎自己的意思,夏娃抬起头,小心翼翼指了指头顶的网:“这个,能收起来吗?我保证我不会跑。”

公主从善如流的收了起来,倒不是相信了夏娃不会跑的鬼话,纯粹是她有自信,夏娃就算跑,也跑不了掉。

夏娃同样知道这一点,除非她愿意花大价钱兑换道具,否则只能老老实实留下,花钱是不可能花钱的,已经穷困潦倒了,本来她还想去顺皇帝的私库呢,没想到这劳什子皇帝只是张死人皮!

想到这里便止不住恼火,遂忿忿瞪了洪帝一眼,没用的东西!

与愤怒一起出现的还有浓浓的好奇心,夏娃问:“既然皇帝变成了这样,那平时的皇帝又是谁扮演的?”

看洪帝这都包了浆的皮子,肯定不是第一天被钉在这儿了,但外面都知道今上是洪帝,难不成还有两个洪帝?

公主不答反问:“我为何要告诉你?”

夏娃:“当然是因为我这里也有你需要的情报啊!”

这下公主来了兴趣:“仔细讲讲?”

虽然她一直表现的很温柔,语气啊眼神什么的也都像一个慈爱的大姐姐,但夏娃可不会真把她当成能沟通的好人,“都城来了个奇怪又厉害的男人,我猜他的目标是皇宫,怎么样,要不要合作,搞他一把?”

公主不懂这小孩儿的自信打哪里来,自己身为阶下囚,居然好意思说“合作”?

她先将她杀了,再去收拾外来者,结果不都一样?

夏娃从公主柔和的笑容中感觉到了杀意,立马道:“其实昆古国还有很多法规比较薄弱,继续这样下去,说不准哪一天就会一夜退回二十年前,你不想听听我的建议吗?对于治理国家,我可是很有心得的。”

谁知公主却并不在乎,对她来说,全天下的人都死绝了才最好,昆古国也一样。

见公主一脸不关心,夏娃立刻又给出第二个好处:“我看内宫一直都没有亮灯,你是不是不能出现在白天,所以才让洪帝继续当皇帝?说不定我可以帮你呢,只要你不杀我。”

这说到了公主的心坎儿上,她的确只能在黑夜中出现,因此每到夜晚,内宫不允许出现一丁点光,如果白天也能行动自如,她就不用再这样费尽隐藏自己了。

紧接着,夏娃面前的地面上忽地出现一个小小涟漪,涟漪扭转向上,托出一片雪白,看起来像是肉,但肉眼看不出是什么肉。

公主:“吃了它,我就放了你。”

夏娃:……

公主的耐心是有限的,即便她表现的非常包容。好在夏娃及时给出了回应,她问公主:“你这个肉……做过消毒吗?”

公主:“嗯?”

夏娃不是很想吃,这玩意儿看起来挺干净,但她就是不想吃,她现在对食品卫生很在意的!

但在公主的胁迫下,夏娃不吃也得吃。

她捏起涟漪上的肉片,捏在手里的感觉有点像肥厚的杏鲍菇,略略带有弹性,皮肤表面也没看到毛孔,轻轻一咬,夏娃眼睛一亮,居然很好吃!

一点都没有想象中的腥气,清新柔嫩又汁水十足,于是她问:“还有吗?我能再来一块吗?”

公主看着她,眉头渐渐拧成一个结:“你是个什么东西?”

夏娃舔了舔嘴巴:“什么什么东西,我不是东西。”

她知道公主在问什么,那块肉进入肚子里后,夏娃感觉到有某种陌生的力量在试图争夺自己的控制权,很微弱,很快便被代谢掉,但确实出现了。

公主眯起眼睛,紫气在夏娃左右两侧形成两把大刀,大有一股你不老实回答便要了你的命的意味。

夏娃也在回味刚才那种被争夺的感觉,有点像还是子系统时,病毒主系统对自己的掌控,但力量要逊色很多。

反倒更像自己身为怪种之母控制孩子们的时候。

这个世界不存在病毒系统,也不存在怪种,唯一能与这两种情况相似的,只有一种生物。

明明之前还表现的很怕死,这会儿夏娃却又毫无眼色地问:“你不是人类吗?为什么会成魔?而且还是如此惊人的力量……通过自身控制同族,这是魔主特有的能力。”

公主闻言,眼中火焰更甚,几乎能将夏娃烧成灰烬,只一个眨眼,她已经掐住夏娃的脖子将她提离地面,夏娃蹬了蹬脚,一点也不怕,两只手抓住公主的手腕,声音略有扭曲,但仍然带着小孩子特有的天真。

在这种时候,天真的声音反倒比整座大殿内的人皮脑袋还要诡异了。

“嘻嘻。”夏娃先是笑了两声,然后才说,“原来都城真的有魔,怪不得那个剑修迟迟不走,她的目标就是你吧?你是怎么藏在皇宫里的?又为什么能操控如此之多的紫气?”

魔与紫气,完全是不可能和平共处的存在,前者天生为后者所克,帝王百邪不侵,紫气浓郁之处,别说是妖魔鬼怪,就是大罗神仙也不被允许存在,可公主身上既有紫气又有魔气,这就很奇怪了。

只有人类才有紫气,说明她本质上是人,至少曾经是,然而这份操控她人的能力,却又像极了魔。

夏娃能够肯定的是,公主绝非魔主,因为她的能力比起魔主要弱许多,魔主生来能够控制同族,公主却需要别人吃掉肉片。

现在夏娃什么都不奇怪了,如果公主有这种能力,那么从二十年前起,从皇帝到大臣再到各个城主的转变也就不需要再问为什么——他们不是自愿的,是被控的。

公主原本想要掐死夏娃,将她也变成人皮脑袋,但面对一个不受自己控制的特殊存在,尤其是,夏娃不怕她,甚至能够认同和欣赏她,如果就这样将夏娃杀死,公主会觉得很可惜。

夏娃跟那些该死的人不一样,她更有价值,有价值的人和没有价值的人用相同的方式死去,是一件很让人叹惋的事。

公主素有容人之能,否则整个皇宫早成了人间门地狱,不会还有那么多活人。

她手一松,夏娃便一屁股坐到地上,她揉了揉喉咙,不满地说:“你就不能轻点吗?我还是个小孩耶。”

公主又露出温柔和善的笑容,甚至在夏娃面前蹲下,双手抱膝,同样真诚地与她对视。

周围环境忽变,寝宫消失,人皮脑袋们也尽数销声匿迹,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漆黑领域,这里除了公主与夏娃外空无一物。

“能看出我是人魔,那你呢?你又是什么?”

从诞生意识至今,夏娃只被了了抓住过,但哪怕是跟了了,两人也并非朋友,更像是还算熟悉的陌生人。

了了从不试图了解夏娃,对夏娃的过去也毫无兴趣,而人类的生命太过短暂,没等到夏娃对她们产生不一样的感觉,她们便已生老病死离开人世。纵观夏娃存在至今,她从没有过与某种生物“一见如故”的感觉。

“我?”夏娃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不是人,也不是魔,不是神仙也不是妖,你就当我是个怪物吧。”

巧了吗这不是?严格意义上来讲,公主也已经不是人鬼妖魔中的任何一种,她也是个怪物。

朝阳缓缓升起,日光降临大地,新的一天已经来到,寝宫中的人皮脑袋们沐浴着阳光,哪怕这阳光像针像刀刺痛它们的身体,它们也依旧不受控制的站起,干瘪的皮肉重新被填满,渐渐地又变成了活人模样。

像这二十年来的每一天,承受着极致的痛苦,如同木偶被操控着度过属于“人”的新一日。

而在外头等了一夜都没见夏娃出来的长空跟斩楼都急了,猫鬼同样不能见到太阳,躲在了长空的衣服里,斩楼说:“要不我去看看,不会出事了吧?”

长空拽住她:“别去。”

斩楼:“那怎么办?难道就这么继续等?”

长空道:“昨夜至今,宫里没什么大动静,如果夏娃被抓,不会如此风平浪静。”

最终两人决定继续等,若是到了天黑还没见夏娃出来,再想办法进去一探究竟。

新的一天,都城府衙依旧如往常的每一日那般清闲,薛大人坐在书房之中,面前的公文摊开了好一会儿,却自始至终没有翻页,她在想什么,没有任何人知道。

半晌,她伸手自怀中取出一枚小小的兔子吊坠,白玉所制的吊坠精巧无比,小兔子栩栩如生,红宝石镶嵌上的眼睛更像是会说话,盯着看久了,薛大人不免一阵恍惚,脑子里开始浮现出早已被遗忘的幼时记忆……

薛大人今年二十有五,自二十年昆古国大变前,她已有五岁,童年时的记忆虽淡去模糊,但不知为何,这一年来,她夜间门时常惊醒,似是做了什么不愉快的梦,梦醒之后试图回想,又发现自己把梦的内容忘得一干二净。

直到半年前,有人匿名送了她这枚兔子吊坠,自此,模糊的记忆出现的愈发频繁,与母亲的记忆也直接降至冰点。

兔子吊坠,兔子吊坠,兔子吊坠……

吊坠底部刻着一个“洁”字,这应该是她从前的名字,薛大人记不清楚了,只知道自己五岁左右曾发过一场高烧,醒来后便忘了很多事情。

薛家家谱自二十年前起,如今也只有薄薄一页,二十年前的家谱早已消失无踪,想查也无从查起。

母亲后院中有不少丰人,大多是官场之人所赠,年纪比薛大人都要小,其中自然不会有她的“父”。

身为都城府尹,薛大人一直知道,有极少数的一群男人,在家中还算受宠,不至于被束之高阁,因此心比天高,觉着世事不公,其中不乏一些二十年前便已出生的老人,他们做梦都想回到过去,如此才不至于被蹉跎一生。

他们互相往来,互通书信,但这些小打小闹,薛大人从未在意过。

她又不是傻子,做都城府尹,和像丰人那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怕是傻子都知道该怎么选。

薛大人已经记不清自己和母亲的关系为何如此冷淡了,她明明记得少年时期,母女之间门还曾抵足而眠,她科考时,母亲还亲手为她熬过汤,后来……后来是怎么回事呢?

怎么想不起来?

反倒是这几年,对“父”的思绪越来越重,同时对母亲也愈发看不惯,看不惯她铲除异己的手段,看不惯她结党营私的弄权,于是每每见面,总是能因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吵起来。

薛大人揉了揉太阳穴,勉强倒了杯热茶灌下去,这才觉得头疼稍微有些好转。

“笃笃笃”,有人敲门。

“进来。”

进门的不是旁人,正是借住在薛家的剑修年尔,因此人言明都城内有妖魔,薛大人便邀她到自家暂住,一来,若是真有妖魔,也好助其一臂之力,二来,无论妖魔是否存在,似这等神通广大的世外之人,还是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比较安全,免得在外头捅出什么篓子。

“薛大人。”年尔先抱了下拳,“不知大人考虑的如何了?”

魔气聚集在宫中,年尔很不能理解,同时也很担心有妖魔祸害皇宫,万一皇帝被控制,整个昆古国都要陷入大乱。她毕竟出身名门,不到万不得已,做不来擅闯皇宫的行为,薛大人便成了她最佳的帮手。

但薛大人并不能在皇宫中来去自如,她的母亲薛相倒是可以。

年尔道:“宫中魔气滔天,只怕有什么大事将要发生。”

薛大人思考片刻道:“此事我一人怕是无法做主,还需禀告母亲,由她定夺。”

薛大人再看不惯薛相弄权,也不得不承认,薛相除了太过贪恋权势乃至于过分心狠手辣外,是个为国为民的好丞相。或许陛下也是了解这一点,才对其弄权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年尔点头,见薛大人脸色不佳,不免关怀地问:“薛大人,你没事吧?昨天晚上没有睡好吗?”

薛大人苦笑:“不是昨天晚上,这段时间门……甚至是这几年,都常常睡不好。”

年尔:“是太累了?”

薛大人:“若是太累,倒还罢了。”

都城府衙不要太清闲,她这个府尹做的,每天看完公文便无所事事,所以才这么会胡思乱想。

年尔想了想,取出一瓶丹药:“大人若不嫌弃,可以试着服用清心丹看看,此丹对人体无害,清心明目,应该能够驱除梦魇。”

薛大人谢过她的好意,将丹药收下。

今日又是风平浪静的一天,两人结伴回府,薛相尚未归来,薛大人在家中书房打盹,恍惚间门,眼前又浮现出一片陌生又熟悉的画面。

一个面容模糊的男子,正双手举着一个小女孩,两人都发出愉悦的笑声,天很蓝,风很温柔,鼻息间门甚至荡漾着青草与泥土的芬芳,蝴蝶围绕着怒放的花朵,秋千荡来晃去,笑声不绝于耳……那种幸福的感觉,直到薛大人脑袋磕到桌面上,都未能忘却。

虽然没有看清楚男子的脸,然而小女孩是谁薛大人却很清楚——那是她自己。

真是奇怪,类似这样的生活片段总是会梦到,而且越来越频繁,也越来越清晰。薛大人有种感觉,恐怕要不了多久,她就能看清楚梦中男人的脸了。

五岁之前的生活是什么样子的呢?那时候母亲还未曾入朝为官,但从二十年前开始,都城世家大换血,男人的存在被彻底抹去,“父亲”这两个字更是完全失去了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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