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陈仙很后悔当初在师父面前说出的那个建议。
本是气话，却被师父记在心里。
他去玄京，就是要做一命换一命，不管是杀了沈圣昀，亦或者是沈仙佑，都有可能让东南势力们杀出一条活路。
反之，便是坐以待毙。
陈仙罕见地萌生出退缩心理，但同时却又鼓足勇气开口劝说。
“师父……要不，我们把法器全都给交了吧。”
“国策不就是想控制法器流通吗？我们如他们的愿！”
“您……您有着举世无二的炼器技艺，但凡沈仙佑和沈圣昀还有半点明君风范，他们就不会拿您怎么样。”
的确，在这种时候，如果跪倒在沈家父子面前，绝不会死。
可东南势力就会因此一蹶不振。
从今往后，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大部分子弟就得和那些平民一样，成日待在耕田里，然后到了合适的时间点给朝廷上交粮税。
纵然清修数十年，他也不甘于看着祖祖辈辈的努力，被如此消磨干净。
只有杀掉这父子俩中的任何一人，就能够使得在这绝望的局势之中赢得一线生机。
正如许多子弟所说，大不了改朝换代，但在改朝换代过后，高家仍是高家，但皇朝未必再姓沈！
“徒儿，我这一生，不争一世争百世。”
“沈仙佑那个黄口小儿尚且能够连续斩杀两位北靖皇帝。”
“我高墨，若是能杀掉一个大玄皇帝，也算青史留名了。”
高墨眼神悲悯，嘴唇还在蠕动。
本想再说些什么，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酝酿许久，只是叮嘱道：“好好待在紫金山修行，潜龙在渊，以待时变。”
“徒儿……谨记师父教诲！”
高墨随后以进献“续命法器”的名义孤身进京。
如果没有这个名义，他无法踏入玄京城半步，更别想见到大玄皇帝沈圣昀。
利用法器，一日千里。
沈仙佑的破境速度，让许多费尽全力修行的武者和修士都像个笑话。
高墨的行为，却让苦练御剑之术的剑修们像个笑话，但他没有那么让人嫉妒。
途中，许多剑修闻讯而来，想要得到高墨的法器。
高墨很是大气，将“剑”炼制成法器的方法倾囊相授，可以说是包教包会。
他的种种行为，也被沈仙佑的锦衣司眼线收入眼底，旋即便禀报给了沈仙佑。
本来沈仙佑只是浅浅留了个心眼，这位锦衣卫鹰犬说：“那些受到高墨传授的剑修们，事后还在膜拜，并称高墨为大义良师。”
“呵！大义良师……”
“其实也正常，其他宗门的前辈们，对待自己的本事视若珍宝，生怕外流，高墨却能无私传授。”
“怎么着？你也眼红了？”
“卑职不敢！”
沈仙佑神情转冷：“他若是真的无私，就该让东南势力别和朝廷作对，这样日后才不会殃及拿不到法器的百姓。”
“对于那些剑修，你们都记下名字了吗？”
那名锦衣司鹰犬回应道：“都记下了。”
“按照名单，逐个缉拿，丢进诏狱里，让他们死！”
“卑职领命！”
高墨此举，更像是想让人记住他的恩情。
退一万步说，他要是真这么好心，早前就应该把这些方法给传授出来。
现在传授，则很难不让人认为是在交代身后事。
沈仙佑感叹了一句。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这句话现在听来，太可笑。”
那些剑修若是不处理掉，几年过后，可能就会成为一个个具有威胁的隐患。
被人利用，或者自己用高墨的死大做文章。
今日处理掉，也免得以后招惹麻烦。
高墨进京，已经得到了司礼监的批文，也是沈圣昀的亲自授意，关键点就在于他带来的“续命法器”。
在锦衣司的人离开后，沈仙佑把这事给白清寒提了一嘴，也引起了她的兴趣。
“仙佑，你觉得法器能够续命吗？”
“难说。”
“我是认为，不太可能，法器这玩意厉害的点在于，在厉害的人手里会增加拼杀得利的机会，因为法器是真正意义上的身外之物，高墨或许是知道了你爹想要长生，借此机会，投其所好。”
“丹师们梦寐以求的不都是炼出长生药嘛，这个高墨能想到倒也不意外。”
“那么，高墨进京的目的，就很微妙了。”
这俩人四目相对，都想到一处去了。
高墨是想……玉石俱焚。
东南的屠杀还在持续，而且是奔着刨人家族之根去的，高墨也是被逼的狗急跳墙。
白清寒笑问道：“要不你去劝劝你爹，让高墨别进京，咱们找个机会在玄京外处理掉他？”
“我这就去。”
此事疏忽不得，沈仙佑立马来到养心殿，直接要求沈圣昀收回成命。
沈圣昀盘坐在丹炉前，淡淡道：“你为何要这么说？”
“爹，法器不能续命，不要被高墨给骗了，他此行进京分明就是冲着你我来的。”沈仙佑神色凝重。
“能不能续命，一试便知，你不要阻拦高墨。”
“那他万一想杀你呢？”
“这里是京师，不是他的高家，也不是金陵紫金山。”
沈圣昀丝毫不担心这一点。
即便没有沈圣昀，他所豢养的强者们，足以击溃皇城之外的任何强者，否则也不可能御极四十一年。
如今的身体，越来越差了……
纵然是那颗十全丹带来的效用，也很有限。
有些时候，甚至能够看见眼前有着一缕缕丝线，还不由自主的伸出手去捋。
沈圣昀和太监们当然知道“凭空捋线”意味着什么。
这是将死之人才有的现象！
可太监们不敢说，沈圣昀也在一直压制着对死亡的恐慌。
所谓，病急乱投医，皇帝也不例外。
作为人子，又何尝不知道父亲的想法。
沈仙佑低声道：“爹，血婴马上就到手了，你再等等，你可以让高墨进入京师，也可以让他进入皇城。”
“但……我一定要让他死！”
“只差这临门一脚了！”
沈圣昀则是问道：“如果……他的法器真能给爹续命，你还会杀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