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倒不是生气陆有容不认得他，而是她刚从池里出来，身上沾满池底的污泥，那味道着实称不上好闻。
太后总是香香的，可从未这么脏这么臭过。
他怕自己再待下去，会忍不住叫人过来替她好好冲洗一番。
陆有容见他走远也不追，这是能追的人吗？
赶紧走吧。
宋倾墨想着看完了陆有容的狼狈就离开。
可皇帝走了，宋倾墨还是没有离开。
总感觉……
他竟然不放心陆有容。
甚至有把自己外衣送过去披在陆有容身上的冲动。
陆有容冻僵了身体被冷风一吹，抖得跟什么似的。
幸好菊朵儿终于来了，一见她这模样吓得不轻，赶紧将披风裹她身上，打着灯笼扶她回房去。
宋倾墨知道自己无法规避开两个隐卫，只能看着陆有容背影离去。
有宫女照顾了，问题应该不大。
宋倾墨心里算是突然感踏实了一点。
华容殿。
陆有容跟菊朵儿从后院进门的时候冬草正想去找她们，一见陆有容这模样也是吓了一跳，立马去小厨房熬姜汤，同时暗暗将这事儿记下。
她其实是德妃派来的眼线，谁都知道这个事儿。
德妃的意思是看紧张贵人，有任何风吹草动都要向她汇报。
今夜张贵人看起来像是落水，只不知道这是桩单纯的事故，还是里面另有蹊跷。
陆有容宫斗经验浅薄，加上身子不舒服，没空去想冬草会怎么做，只让菊朵儿打了热水进来好好泡了个澡，又换了身干净衣裳，钻进床里睡了一夜，好让身子尽快暖和起来。
主要是纯正人类的身体太过虚弱，尤其是女子。
她都这么小心了，第二天起来还是鼻塞咳嗽头痛，一副重感冒的症状。
菊朵儿想叫太医让她拦住了，只问医婆们要了几帖药来吃。
她裹着被子在屋里窝了两个时辰天，吃了好几大碗又黑又苦的药之后，才感觉舒服了一些。
至于那个皇帝假冒太医说的药，还真送来了。
来送药的是之前跟在他身边的小太监，说是要给张贵人身边的宫女送药。
陆有容一听就明白了，这是要给她的。
趁着菊朵儿开口前，就赶紧上前把药收下了。
小太监见陆有容收下药，问了一句：“姑娘跟在张贵人身边可适应？”
陆有容愣了愣，点头道：“适应的，怎么了？”
小太监摇了摇头：“没什么没什么，是奴才多嘴了。”顿了顿：“奴才给姑娘送药，张贵人若是知道了，姑娘可以说是太医给的，想来应该没有不合规矩。”
陆有容明白了，这是人家小太监替她着想帮她找由头呢。
“多谢公公提点。”
陆有容知情识趣的拿了个装着碎银子的荷包给小太监。
小太监连忙摆手：“都是做奴才的，姑娘不必，就自己留着吧。”
陆有容有这份心，小太监就满意了，满脸堆笑走出重华殿。
一个不受宠的贵人身边的小宫女怎么可能有多少钱，平时怕是也没能得什么赏赐，靠着月利扣扣搜搜的过日子。
这趟差事也是事关隐蔽，哪里是他计较钱多钱少的时候。
等着看着小宫女成了主子，到时候他想要多少打赏没有，这人情他得先要下。
差事办好后自然要去回话，他不敢在路上瞎耽搁，径直回了。
他进屋的时候正巧碰上大总管出来，一把揪住他道：“你小子又上哪儿凉快去了，不知道留在陛下跟前多侍候啊。”
小太监十分委屈：“师父，我这是替皇帝办差去了。”
“办差，什么差？”大总管的印象里皇帝是不怎么派小太监出去办差的，给后宫娘娘送东西更是绝无仅有。
可看小太监那一脸□□荡漾的模样，大总管觉得这事情蹊跷得厉害。
他左右看看，趁人不注意把小太监往旁边墙角根带：“皇帝这会儿正见人呢，你一会儿再进去，你跟我说说，皇帝派你办了什么差。”
小太监憋了一肚子八卦正没地儿说，就一五一十全跟师父全撂了：“……那天见了后皇帝忘了这事儿，今儿不知怎么又想起来了，就让我把那药膏送过去了。”
大总管心头一惊，又追问：“什么药膏，去疤的？可是上回那边送来的冷芳膏？”
小太监拼命点头，一副猴儿模样。
大总管心里一个咯噔。
大总管是打小就跟在皇帝身边的老人，从他一出生便跟着伺候到如今。
皇帝的性子他最清楚，是个轻易不与人亲近的人。
儿时的几个伴读玩伴，也都处的不怎么好，兄弟之间也没见着什么兄弟情义，也就是对自己带大的辰王宋倾墨感情深刻。
至于女人嘛……除了对那位，再没一个上心的，顶多是对跟那位长得像的能好点。
大总管有时候甚至琢磨，皇帝怎么和他们这些人差不多。
他们是没办法，没了传宗接代的东西，只能清心寡欲。
就这样有些不要脸的还老想着跟宫女搞对食呢。
皇帝明明坐拥后宫几千女人，偏偏对这事儿很不上心。
从没见他对哪个嫔妃有过优待，就算名义上如今宠冠后宫的德妃，其实也不过借着三皇子宋凌则的由头才能多见皇帝几次面罢了。
至于底下那些个宫女就更不用说了，皇帝根本连瞧都不瞧。
大总管想起从前带他的老太监跟他说起的荒唐事，说的那些个皇帝王爷什么的，玩女人就跟吃菜一样，别说一天换一个，有些一个时辰便换一个。
可他侍候的这位陛下倒好，完全不懂得享受美人香，整日里只知道批阅奏折会见臣工，偶尔有点闲暇时间就习字读书，要不就拉弓射箭。
从大总管的眼光来看，这当帝王的日子简直过得太无趣了。
如今听了小太监的一番话，总觉得像拨云见日，脑子里的一根弦立时给拨动了几分。
皇帝轻易不对人上心，能把进贡来的药膏送去给张贵人那边的小宫女，足见皇帝对她的上心。
那东西因原料难得，又有去疤的奇效。
今年据说一共给了四罐，前一阵太后那里送了一罐去，辰王宋倾墨伤得了一罐，剩下的两罐都在皇帝这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