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
一夜的暴雪未停，第二日醒来院子里的积雪已经到了小腿肚的位置。
老爷子起床生火时，才想起昨天被儿媳赶出去的小孙女，这死孩子在外面冻了一夜，应该知道错了。
只要她乖乖的听话，以后就就能少挨点骂。
清晨六七点的时候天蒙蒙亮，他走到牛棚去找孩子的身影。
这么冷她应该会躲到牛棚里取暖，在这里睡一夜是死不了人的。
可他们完全忘了好几天没吃饱又挨着冻的孩子，被打了一顿赶进雪地里就完全失去了力气。
“死丫头，去哪儿了？”
老爷子发现牛棚里没有人，又在周围看了一圈，觉得冷搓搓手进了屋里。
开始和老太婆一起着手准备早饭，几个年轻的也陆陆续续起床。
坐在炕上喂奶的女人，大声冲堂屋里喊了一声：“死丫头，把外面的尿片拿进来。”
她见没有人进来干活，又冲着堂屋里喊了好几声。
这死丫头在外面住了一晚脾性见长，居然敢不听从她的使唤，瞬间大发雷霆走了出去，准备像往常那样给她点教训。
却发现堂屋里没有孩子的身影，老太婆拿着尿片姗姗来迟。
“死丫头呢？跑哪儿野去了？”
女人接过尿片看向他们，这都一夜了还不知道回来？
难道她还想让自己去请她不成？
“找不见了，不知道跑哪儿了去了…”
老爷子坐在灶台前生火，嘴巴里照旧咂吧着那一支旱烟，难闻的烟味儿在屋里飘的到处都是。
“不见了？大雪天的，她能跑哪儿去？真是不长记性。”
女人抱着孩子换尿布，嘴里絮絮叨叨的说着，真是一点都不让人省心，真不知道生她有什么用。
“妈，这么大雪妹妹该不会冻出事了吧？”
去村里上了学堂的老大还算有点常识，知道这么冷的天可能会冻死人。
“死了也是她活该，不让她进屋就真的不进屋？榆木脑袋！”
女人冷漠的回答着，看看向两个儿子的眼神中全是柔情。
“死丫头，死了才好，家里少个白吃白喝的。”
男人烤着火附和着，他就不喜欢这个女儿，要是个儿子就更好了，女儿都特码的是给别人家养的。
“……”
老大低着头烤火，他不知道爸妈说的对不对，不过他也丝毫不在意。
他唯一担心的就是爹妈常说以后等妹妹长大了嫁出去了，拿彩礼回来给他娶媳妇。
万一妹妹死了，他没彩礼娶媳妇怎么办？
一家六口人吃饱喝足，这才有闲工夫去找在雪地里躺了一夜的女娃。
他们没找到人影，只在雪地上看到一个小小的人形的雪坑，这应该是孩子躺过的地方。
“该不会是被谁领走了吧？”
女人皱着眉看着这处，好端端的就算死了，也应该看到尸体才对。
“一会儿咱们去问问村长，看是谁家领走了！”
老爷子不耐烦的说道，大雪天冷死个人，还要一大家子出来找她。
等到雪停，村长才知道他们把孩子赶出去，孩子一个人又不见了。
他严肃的批评了这一家人一顿，然后挨家挨户的问，都没有找到那孩子。
招弟就这样在这个雪夜消失了，这被群山包围的村子，一个孩子是怎么跑出去的？
没有人知道，大家都觉得她可能是被什么东西给吃掉了，能活着的几率微乎其微。
日子一天天过去，家里好像忘了还有这么一个孩子，一切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过了两年老爷子上山干活时，不小心从山上滚下来摔断了腿，躺在床上无法动弹。
一家子多了一个负担，而老大也在慢慢成长，读完了村里的小学就没继续。
他的学习成绩很一般，随着年纪增长愈发的不爱学习，总是爱在课堂上捣乱喜欢和男孩子凑一块打弹珠。
加上家里也没有钱继续供他，就早早的辍学回家干农活，替家里减轻负担。
到了年纪家里紧巴巴的凑出彩礼，给他娶了一个媳妇。
媳妇的脾气不大好，和女人合不来，婆媳俩总是吵架。
这时女人才想起自己听话的二女儿，阴阳怪气的说：“要是我们家老二活着，肯定是会心疼我的。”
“所以你家老二不见了，活该你这辈子没人疼。”
儿媳丝毫不给她好脸色，把她气的差点一口气没出上来晕死过去。
谁不知道她大冷天的把孩子赶了出去，活该没有人孝顺她。
男人看着跋扈的儿媳也不敢说什么，发起飙来会连他一起扇。
很快小儿子也十来岁了，学习成绩还算不错，已经送到了镇上读初中。
一天午后，小儿子被学校几个老师给抬回来了。
放学后他没有回家，跟几个孩子一起去水库里游泳，结果在水里腿抽筋没及时救援活活溺死。
一家人好不容易出了个有点文化的，就这样夭折。
女人扑在孩子的尸体上痛哭流涕，男人像从前的老爷子那样，默不作声的坐在门槛上，老气横秋的抽着烟。
老爷子和老太婆的阳寿已经尽了，小儿子又骤然离世，热闹的家里变的冷清下来。
不过家里很快添了新人，儿媳妇生下了一个大胖孙子。
家里的条件太差，夫妻俩打算带着孩子进城打工。
女人不同意儿子走那么远，不过他们老两口拗不过年轻人，夫妻俩就这样离开了村里。
老大在城里的工地上干活，表现的不错，慢慢的也成了一个小包工头。
家里的条件也逐渐好了起来，女人和男人乐的合不拢嘴，说这是死去的小儿子在保佑他们。
可是好日子没过五年，工地上出了事情，老大被砸断了腿高位截肢，下半辈子只能在床上度过。
儿媳妇带着儿子办理了离婚，很快就找了条件更好的改嫁，不想孩子有这么个爹拖累着。
女人看着瘫在床上的儿子，和丈夫气的一同大骂儿媳冷血无情，简直不配当人。
冬日萧条，看着院子里光秃秃的枝桠，夫妻俩揣着手苍老的坐在门前，仿佛下一秒就要死去。
不知道此时，他们有没有想起自己曾经有一个很乖巧的女儿。
或许是会想起的，后悔那晚把孩子赶了出去，不然就有女儿给她们养老了。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