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为康去了张芸母子的住处,他胸腔里的那一团火,烧了足足一个小时了,且越烧越旺,正等着喷薄而出。
从他和舒容相认以来,他自认为自己尽到了做父亲的责任。
他给舒睿安排了北城的贵族学校,给他们母子在北城买了一套房子,每个月定期给十万块的生活费,每周再忙也一定去看他。
舒春毕业后,他安排他来公司培养。
他自认为,自己的这个儿子虽然不是什么商业奇才,但至少也不是什么败家子。
但是今天在饭桌上,听到了张芸给了陈根八十万的事,他的血压直逼天灵盖,差点没忍住当场爆发。
到了张芸母子的住处,舒为康不再掩饰自己的情绪,他盯着张芸,“你真的给了陈根八十万?”
张芸有些心虚,声音微微颤抖,“我,我就是想在老家盖房子,这,这钱是我给他盖房子用的。”
“给他盖房子?那房子呢?在哪?”舒为康提高了音量,“你告诉我,房子在哪?!”
“还没盖,各种材料费,人工费,要不少钱,我就先给了。”
“你是不是当我傻?”舒为康脸涨红,目光像是要吃人,“你张芸虽然没读什么大书,但也不至于蠢到房子还没影子就给了别人全款,还是个不怎么熟识的人。”
张芸委屈地看着他,“为康,这件事是我疏忽,我不该在房子没盖好就给钱的。
“你还在撒谎!”舒为康暴怒,“你到底知不知道陈根那个人做了什么?他是淮阳古镇的施工工人,永安街的火灾很有可能就是他造成的!”
此时,在一旁提心吊胆的舒辩解道:“爸,现在也没任何证据证明火是陈根造成的,再说他自己为了救火还烧伤了呢。”
“那你知道他的手是怎么烧伤的吗?”舒为康大声道:“好几个在场的工人都说,他是手掌先烧起来的,他手上沾了可燃物,那可燃物显然就是引发这次火灾的香蕉水!也就是说,是他,是他把阁楼的香蕉水倒了出来,引发了这场火灾。”
“爸,我觉得这个推论根本不成立!”
舒为康怒吼道:“你还想要什么推论?你还想隐瞒我多久?!”
张芸有些着急,她拉住了舒春,“舒客,别跟你爸吵架。”
舒睿深呼吸了一下,“爸,这很明显是那两母女想害我们,你看她们今天出现在包厢里的样子,趾高气昂的。她们一直都在打压我们母子,如果你真的因为她们的片面之词怀疑我什么,我和妈还不如死了算了!”
“你......”舒为康咬牙切齿道:“男子汉大丈夫,说你几句就吵着要生要死,像什么样子!"
舒睿红着眼眶,倒有几分委屈,“爸!我从小跟着妈吃苦长大的,我是你的长子,可我在十岁之前就没买过新衣服,上小学的时候,连三十块的春游费都交不起,和你相认之后,虽然不愁吃穿,可却遭人无数白眼,这些年,她们母女两一直都在
羞辱我们母子,可你从来都是偏向她们,从来不管我们母子死活,我们母子已经活得够小心翼翼,没想到还是要被人无缘无故陷害。爸,你就不能分辨清楚是非再责怪我们吗?”
舒为康呼吸急促,他的思绪被打断,他确实愧对他,他小的时候吃了不少苦,这是他后面再也弥补不回来的。
舒为康道:“好,我现在什么都不说,你们母子最好是像你们说的那样,是清白的!”
说完,他转身离开了。
等舒为康离开,张芸把门从里面锁了,她抓住了舒客的手臂,忧心忡忡道:“小春,你爸知道了这件事,怎么办?”
舒心有余悸,他刚刚也差点露馅,还好他一直知道为康愧对于他,所以他及时牵出小时候的事,让他没办法再继续责怪他。
刚刚他算是成功了。
“妈,他们根本没证据,只是在猜测而已,你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话,无论谁问你,你都说那笔钱是盖房子的。”
“我知道。”张芸点了点头,又问:“只是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妈,她们母女抢走了属于我们的一切,这些年也一直在我们面前耀武扬威,我们母子忍气吞声这么多年,本来以为苦尽甘来了。但你看,舒然傍上了顾氏集团的掌权人,还主导开发淮阳古镇,这是公司最重视的项目,我才是项目总监,可她却
一直排挤我,欺凌我,想要把我踢出局,等她要是真的做成了淮阳古镇,那在途文旅就没有我的立足之地了。就算没有淮阳古镇,舒然背靠顾廷森,也一样轻松把我从在途文旅撵出去,但现在永安街失火了,顾廷森这个顾氏集团掌权人估计做不下
去,等换了别人,对我的威胁也就没那么大了,明白吗?”
“可是要是这件事被你爸知道......"
“不,没有人知道,他们要是有证据,陈根早就被抓起来了,在这之前,我们别乱了阵脚?”
张芸点了点头,“我知道。
“所以,你只要按我说的去做。”
“嗯嗯。”
“别想那么多,你先去休息。”
舒客进了书房,他给自己倒了一杯威士忌,站在窗边,一边看外面一边想,很快就会结束,只要把顾廷森拉下来,顾廷衡上去,这件事就算是翻篇了。
想到什么,他给顾廷衡打了个电话,“顾总,顾廷森他们已经猜到了这次永安街失火是人为,但是现在他们并没有确切的证据,我想你那边还是要尽快。”
电话里传来了顾廷衡的声音,“股东们对顾廷森的不满已经达到了巅峰,这周五的股东会议,就是审判他的时候。”
“那就好,我等你的好消息。”
周四晚上,一个话题冲上了热搜,并占据了好几个热搜话题。
热搜的第一条博文,是一名躺在病床上的女孩发布的视频,她的头上绑着绷带,左手也被夹板和细带包裹住,她用右手举着自己的身份证,对着镜头说:“我实名举报汇添集团老总的儿子崔伟豪聚众吸毒,并害死了我的朋友。在八月二十六号那
天晚上,崔伟豪在一家私人会所办了一个聚会,参与的人一共是三男五女,我被好朋友张美莲带着去参加了这个聚会,聚会上,崔伟豪怂恿我的好朋友张美莲替他试试新的毒品,我的朋友吸食他给的毒品后,出现了抽搐吐白沫的症状,但是崔伟豪
并不允许我叫救护车,也不准我报警,我朋友因为错过抢救去世了。之后,他们秘密处理了我朋友的尸体,崔伟豪怕我说出去,一直找人监视我,并试图逼迫我吸毒控制我,我不从,他就打我,并用烟头烫伤了我。之后有人替我报警,但那时候我
被崔家的律师胁迫,最终跟警察谎称我们是情侣,那只是情侣之间的打闹。在之后,我为了重新生活,逃到了南城,但他依旧找人监视我,就在四天前,我过马路的时候,一辆机车朝着我故意撞过来,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我知道,有些人不想让
我活,所以我想借着网络平台,把我所知道的一切说出来,也希望真正的坏人能够得到惩罚。”
在视频最后,她附上了自己被崔伟豪用烟头烫的视频,以及展示了她身上烟头烫伤的伤口。
这个劲爆的消息炸开后,接连引起了好几个话题。
#汇添集团接班人聚众吸毒#
#崔伟豪逼迫网红吸毒致死#
#地狱空荡荡,恶魔在人间#
#崔伟豪霸凌#
周五一早,顾廷森像以往一样来到了公司,他坐在办公室,听着旁边的周海岷汇报,“昨天的热搜引起了全网热议,崔家那边花了不少钱公关,但这件事非但没压下去,甚至讨论更广了。”
顾廷森又问:“崔伟豪现在什么情况?”
“警方那边今天凌晨就上了门,崔伟豪暂时被带走了。”
顾廷森目光深沉,“让我们的人盯紧,别让他有机会翻身。”
他要是能翻身,必定对舒然不利。
周海岷扶了扶眼镜,“顾总,我觉得你现在应该担心一下自己,股东大会九点半举行,或许经过了这个股东大会,你就不再是这间办公室的主人了。”
顾廷森抬眸看了他一眼,“多谢你提醒。”
周海岷抬手看了看时间,“时间也差不多,你看要过去会议室了吗?”
“嗯,走吧。”
顾家的股东大会更像是家族会议,这么多年来,顾家的股份从来不流到外人手里,自然也没有上市融资。
能参加股东大会的都是顾家人。
会议桌平时最多只能容纳三十六个人开会,但会议室十分宽敞,会议桌外围又增加了二十几张椅子,给年轻一辈的坐。
股东们都还算准时,几乎都到齐了,约摸有五十八人。
这里面有八十多岁的,也有二十出头的,但凡持有顾氏集团股份超过千分之一的,都到场了。
顾廷森作为顾氏集团的掌权人,坐到了主座上。
今天阮明秋以及顾廷森的父母也来到了现场。
会议开始后,顾泽凯站了起来,“诸位,今天的股东大会是我们几个老人发起的,主要目的想必大家已经都清楚了。去年的三月,我们也一起聚在这个会议室,选出了顾氏集团新的掌权人,但是在过去这一年零七个月里,新的掌权人的一些假公
济私的行为让顾家损失惨重,其中最明显的就是永安街。永安街是我们顾家的根,是我们顾家老祖宗留下来的瑰宝,可新的掌权人却因为被一个女人迷惑,把它交给了不入流的公司开发,导致一场大火差点把我们的根烧了,事情发生后,他非但没
有愧疚,反而还要坚持,这样的做法严重损害了我们顾家的利益,所以我们商量后,决定再重新甄选掌权人。”
顾泽凯看向顾廷森,“顾廷森,你有没有什么话想要说?”
顾廷森的双手放在面前的会议桌上,他十指交扣,看着在场的人,不卑不亢道:“过去这一年零七个月,我不敢说自己做到了最好,但也问心无愧,无论是永安街授权开发的问题,还是火灾后处理问题,我都尽可能地考虑了合作双方的利益,并
没有损害顾家利益一说。我是各位股东投票选出来的掌权人,如果各位觉得我不够称职,无法胜任这份工作,我也无话可说。”
顾泽凯道:“这一次既然是重新甄选举权人,那么就应该还有竞争人选,我们几位老人商量过,顾廷衡在去年参加掌权人票选的时候票数就不低,这些年他为顾氏集团所做的贡献大家也有目共睹,所以我们觉得他各方面都很合适。只是,掌权人
的事也不是我们几个说了算,按照公平公正,应该要让我们全体股东投票,廷衡,你作为参选人,也说几句话吧。”
顾廷衡站了起来,“各位叔公叔伯,兄弟姐妹,早上好。今年刚好是我入职顾氏集团的第十年,过去十年,我不断学习沉淀,深入了解公司业务。目前主要负责风投这一块,在过去几年,我主导投资的干机新能源,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公司,到
如今跻身新能源行业前十,投资回报率达到了十六倍,并且还有往更高回报的趋势。当然,我不希望我只局限于顾氏集团的风投部,如果诸位能够给我更大的舞台,我将会尽我所能,把顾氏集团越做越好。’
会议室里,响起了掌声。
顾廷森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顾臻看了他一眼,深吸了一口气,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他也无能为力。
顾泽凯还想宣布直接进入票选环节,此时,会议室的大门被打开了。
门口站了两个人,一个是顾雨橙,一个是舒然。
顾雨橙笑着,“哎呀,不好意思,会议已经开始了吗?我不是故意迟到的,刚刚塞了车,各位见谅。”
顾雨橙手里也有顾氏集团股权,并且跟他三个哥哥姐姐的股份还不相上下,算是顾氏集团十五大股东之一。
顾泽凯看到了舒然,他皱起了眉头,“雨橙丫头,你来就来,为什么还另外带了个人。”
顾雨橙道:“这位你们应该都认识吧,她是我未来的侄媳妇。”
舒然丝毫不怯场,大方地跟在场的人问好,“各位好,我叫舒然,是顾廷森的女朋友。”
顾廷森原本波澜不惊,看到舒然后,他脸上划过一丝讶异。
舒然对上了顾廷森的目光,她朝着他微微一笑,而后走了过去。
顾廷森起身看着来到身边的她,“你怎么来了?”
“事情因我而起,我又怎么能袖手旁观。”她跟顾廷森说了这句话之后,便面向着其他人,她高声对着在场的人道:“很抱歉打揽各位,虽然我不是顾家人,但作为永安街开发商,作为这件事的''始作俑者,我想说几句话。
“我想在各位眼里,我的形象或许就跟祸乱朝政的狐狸精差不多,大家都觉得是我迷惑了顾廷森,让他把永安街交给我开发,也是我迷惑了他,在永安街失火后,令他违抗诸位长辈的意思。但我今天出现在这里,就是让你们看看真实的我,我既
不是苏妲己,也不是杨玉环。对于永安街失火一事,在途文旅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我在这里代表在途文旅郑重跟大家道个歉。同时,在途文旅也会承担起所有的修复费用,将损坏的部分修复完整。淮阳古镇这个项目,我不担保未来百分百能赚钱,
但却是我们团队倾尽全力想要打造的景区,我们愿意付出百分之一百二十的努力去达到我们想要的效果。顾廷森支持并投资我们这个项目,也绝非单纯地为了讨好我,而是他也看到了我们这个项目的潜力,难道就是因为他倾心我,就要避嫌放弃这
个项目吗?另外,当初顾廷森决定把永安街交给在途开发的时候,都是经过在座诸位长辈同意的,若非各位点头答应,他也不会擅自做主和在途文旅签约。如今淮阳古镇这个项目确实因为施工过程出现了一点小状况,但也并不是不可挽救,如果因
为这件事而回收永安街的开发权,不仅仅是我们在途文旅损失惨重,顾家也一样会有损失。永安街处在老城区,以后要么就是被现代化的建筑包围,要么就是跟淮阳古镇的其他破败的古建筑一起,被遗忘在城市的一角。而我们开发的目的,是想要
把淮阳古镇打造成一个能够重现百年前繁华的古镇,顾家的子孙后代,无论是十年后过去,还是三十年后过去,它都会保持最初的样子,最初的韵味,所以,你们真的愿意放弃开发,让永安街被遗忘在历史的长河吗?”
顾廷森的大伯顾涛此时道:“要把永安街恢复昔日繁华,说得倒轻巧,你们烧了永安街的事,就打算这么蒙混过关,以为修复好了就没事了吗?”
舒然道:“对于永安街一事,确实是在途文旅这边有责任,诸位想要在途文旅怎么做,都可以商量,如果能做到的,我们在途文旅在所不辞。”
顾涛又道:“还有,顾廷森为了你,蓄意中止和汇添集团的合作,这又怎么说?这些年,我顾氏集团与汇添集团来往密切,诸多合作,他这一上来,几乎都把合作切断了,引得汇添集团频繁反击,我看以后再想合作也无望了。”
对于这件事,顾廷森都还没开口解释,就有人道:“大表叔,你还没看新闻吧,昨天晚上,汇添集团的继承人因为吸毒杀人上了热搜,汇添集团也成了众失之,今天早上一开盘,汇集团的股票就跌停了,估计未来几天,还有得跌。”
顾涛脸色难看,他自然不像他们年轻人一样,每天熬夜刷手机,一大早又捧着手机刷,所以昨晚发生的事,显然还没传到他耳里。
在场的人都纷纷拿起了手机,打开了新闻,一搜汇添集团,都是各式各样的负面新闻。
除了汇添集团继承人吸毒杀人的事,还牵扯出了汇添集团拖欠农民工工资的事,以及早期为了征地的各种行为。
会议室一下子沸腾了起来。
此时,有人说:“汇添集团一下子被爆出这么多负面新闻,引起了国民公愤,想必以后的路只能是下坡路了。那这么说来,我们之前斩断了和汇添集团的合作,也算是挽回了一笔不小的损失。”
顾泽凯和顾涛等吵着换掌权人的也都哑了火,不敢再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