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庆沉默了会儿才点了点头，“是。”
沈清欢帮她把晾凉的开水拿给宁宁，听她这回答，手上就顿了顿。
“不知道冯炽有没有跟你说过我的事？”冯庆问。
“他没说。”沈清欢没有印象。
“我四年前在H市当文艺兵，认识了前夫，他也在那儿当兵，那时候对我很好，我锻炼吃不下饭，他半夜出去给我抓黄鳝，偷偷熬粥给我吃。”
沈清欢明白了，冯庆这是自由恋爱结的婚。
“那会儿我们这些文艺兵没提干之前不能处对象，但我从十七岁就开始入伍，五年了都没能提干，当时就有些坚持不下去了。”
沈清欢能理解，文艺兵也是很苦的，天天锻炼，经常各个地方跑，各处演出。
冯庆这样出身好的天之骄女吃不了这个苦非常正常。
“入伍前我没有想那么多，只知道在舞台上可以表现自己，给人带来开心，让人倾慕。后来才知道自己天分有限，大家为了提干，几乎是抢破头。我有一次摔下来，差点终身残疾。”
“那时候有个人偷偷地关注我，关心我，尽他的一切能力对我好，我真的很感动，不顾家里反对和他结婚了。”
沈清欢问：“为什么家里会反对？”
冯庆脸上满是后悔，“他家条件不好，是Y市农村的，父母和兄弟姐妹都是农民，家里负担很重，他个人也不是很优秀，当时还是普通士兵，能不能留队还不知道。”
“可我就像是被下降头一样，非要和他结婚，把我爸妈气得要说断绝亲子关系，我还是头也不回地走了，当时觉得他们封建，想让我嫁我不喜欢的人。”
“和前夫结婚之后，他就退伍了，我这儿，家里还是没忍心，求了姑奶奶，让表叔给我办了转业，进了银行。”
冯庆说到这里眼圈忍不住红了，沈清欢给她倒了杯水。
“那你后来怎么没在银行了？”
“怪我猪脑子，那个单位地点在容城，婆家觉得我离得太远，和前夫两人两地分居不好，让我回Y市，能把工作调过去最好，要是调不过去，辞职也要走。”
沈清欢不解，“前夫退伍后有工作吗？你辞职了，家里就少了份收入，他们家能舍得？”
“他进了镇上的砖厂，他们觉得，我家里不会不管我，我就算辞职了，我家也会给我另外想办法，说不定还能帮我前夫解决工作问题。”
“我没多久怀孕了，反应很大，也受不住前夫的一封封信，咬牙把工作辞了，过来了Y市。”
沈清欢大概猜到后面怎么回事了。
冯庆怎么会适应农村生活。
果然，冯庆继续道：“虽然我和他住在镇上，但是他家里总是有人过来，特别是农闲的时候，他们家很爱说嘴，我做什么都管。我月份大的时候，找人给我看肚子，看出我怀的是女儿，非要我喝符水，把女儿转成儿子。”沈清欢听得直皱眉，“你喝了吗？”
冯庆摇头，“我没有喝，我把人骂出去了，他们家人就恨上我，说我不尊重老人，还说我是资本大小姐，嫁到他们家，就是过来剥削他们的。”
说到这里，她又悔又气，“后面生了宁宁，他们家更恨了，说我不听话，不肯喝那个符水，所以才生了个女儿。我说我生的，不管男女都是我宝贝，他们就恨不得吃了我，说我脑子有问题，把女儿当宝贝。”
“我辞职后一年了，婆家看我娘家都没管我，工作安排没有，生了孩子连礼都没有，就更加的不遮掩，要我赶紧生儿子，要我去求娘家安排工作，我不答应，就克扣我的吃食，让前夫打我。”
冯庆恨得不行，“这一家子都是畜生，我月子没坐好，这月经半年都没来，后面来了量也很少，看我大半年没怀上，又要逼我喝符水，我受不了，跟那姓唐的提了离婚。”
“他们不愿意，我和前夫结婚，他们没有花一分钱，要是离了，顶个二婚头不说，还得另外花钱，而且肯定找不到像我娘家条件这么好的了。”
沈清欢问：“那你是怎么离的？你没有跟家里说吗？”
冯庆摇头，“我那么不听话，当初这么气爸妈，我没有脸说。我一心要离，但他们怎么也不愿意，我后来就想了个法子，让卫生院的同志帮忙，给我弄了个证明，说我生了女儿后落下了病根，以后都怀不上孩子了。”
“加上我月经量少，有时候两个月才来一回，很不正常，我前夫就觉得我一直没有来月经，他和家里人说了，他们就信了我没有生育能力的话。”
“在三个月前我就带着宁宁出来了，他们一开始还不同意我带宁宁的，还要我赔偿，说我骗婚，我身体不好，还要嫁进他们家。”
“你有没有见过这么不要脸的？我当时听到他们这些话时，我气疯了，跑去厨房拿了菜刀，要不是有人拦着，我把那姓唐砍死了。”
“我拿着菜刀跟他们说，这婚我不离了，反正我没了生育能力，以后不会有男人要我，我还不如就这样待在唐家，我之所以变成这样，是他们没给我做好月子，我不好过，那也不会让他们好过。”
“最后他们怕了，真怕我赖在他们家，害得他们家断子绝孙，就答应把宁宁给我带走，也不要我赔偿了，还倒给了我三十块。”
“不对，这三十块是我自己的钱，结婚的时候，我往他们贴了不少钱。”
“我就带着宁宁出了这儿，我有个战友是这里人，她帮我找了个房子，还找了帮忙看孩子的人。我落到这样的下场，都是我自己自找的，当初铁了心要嫁，寒了父母的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