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p
阴沉的天空中，厚棉花糖似的积雨云越胀越大。p
冷风穿过行人稀稀拉拉的长街。p
卡西莫多，或者说高尔萨姆沙不由缩了缩脖子，浑身一个哆嗦。p
他又想到了集市旁边的熏鸡肉、烤鱿鱼，和蘑菇馅饼因为平民区的家距离工作地点不远，每天上下班很方便，他通常会利用赶路的时间吃点热乎的食物。p
然后在阴冷的停尸房，按部就班地打上半天的瞌睡，下午推着独轮车外出闲逛。p
“嗯，我就是个收尸人，小人物。别的一切麻烦，都与我无关”p
这么想着，高文忽而停下脚步，顶着驼背，艰难地蹲下身体装模作样地拍了拍鹿皮靴上的灰尘。p
一大一小的两只黄色的眼睛，透过胯下偷偷打量身后p
空荡整洁的长街，夹道的角树随风晃动枝丫。p
连个鬼影子都没有p
高文一高一低的眉毛拧得更紧。p
从房子出来后，他就到异样的目光在身后徘徊，仿若针刺般扎着自己的脖子。p
和大部分人类不一样。他们这个种族，有些独特的天分。p
比如危机直觉，对于各类目光极其敏感。虽然他看不到那个家伙究竟躲在哪儿，但他确定有个跟踪者。p
心头又开始打鼓，叹息。p
得之不易的平静生活又要被再次打乱。p
然后生物钟颠倒，过得比乞丐更加糟糕p
但现在不是抱怨的时候。p
高文萨姆沙控制着面部表情，尽量装作若无其事，加快脚步，越过一位抱着孩子的母亲，在从长街的左侧某一处，忽而贴了上去，钻进一条狭窄阴暗的小巷。p
这条路，他走过无数次。p
生满沾染水汽的青苔、一簇簇的杂草，污水遍地横流，地形如蛛网般复杂。p
对大多数人而言，这一系列首尾相连，岔道百出的巷子就是一座有进难出的迷宫。p
但他为了自保，在其中穿梭过成百上千回，早就把每一个角落，都烂熟于心。p
这复杂的巷道成了他的战略缓冲地带。p
他自信能甩掉那位不知名的跟踪者。p
就像曾经无数次那般，甩掉永恒之火的追踪者打开另一条街上的井盖儿，钻进下水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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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风头过后，再换个身份，在诺城重新开始生活。p
要是换个地方，恐怕没有这么繁华，也没有世界各地的美味佳肴，更没有家乡的味道。p
高文丑陋的脸颊露出一丝苦笑，脚步更疾。p
“唰”突然之间，丑陋的大汉面前掠过一道黑影，如同捕食老鼠的大猫一般墙壁上一跃而下。p
劲风扑面p
高文二话不说转身便跑。p
但对方比他想象中更快一只结实有力的手臂，先一步按住了他的肩膀。p
力度适中，却不容反抗。p
阴暗的巷子里，发生了极其诡异的一幕。p
一个身材瘦小得多的男人，正双手按着一位驼背大汉的肩膀。p
而后者额头渗出冷汗，丝毫不敢动弹。p
“上午好，卡西莫多阁下，我是蝮蛇学派猎魔人罗伊。”猎魔人将大汉调转了一个面，朝他露出一口白牙，灿烂一笑，“咱们见过一面，还记得吗”p
“哦哦，蛇派的大师，早上好啊，可真巧，没想到能在这种地方遇上您。”高文咧开嘴，露出满口残缺的黄牙，横肉遍布的脸上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我正准备去停尸房上班了，您也要顺路上次的调查还没完吗”p
暗金的瞳孔在高文脸上扫过，冲他眨了眨，“咱们敞开了说吧，阁下，不用在我面前掩饰身份，我知道你的种族。”p
“但别担心，我没有恶意。”p
“我不明白您是什么意思，什么别的种族小的就是个停尸房看门的，长相丑陋，身无分文的男人。”高文目光躲闪，脸色怯懦，一副畏畏缩缩的自卑者形象。p
“不承认吗，没关系，正好我今天也想开开眼界见识见识传说中的变形怪的究竟长什么样”罗伊右手忽而在半空中一抓，凭空抓出一只酒杯，里面盛满银色的粉末。p
往前一洒。p
“唰”p
银色粉末将高文萨姆沙撒了个正着，浑身开始剧烈颤抖，皮肤、骨骼，仿佛沸腾的开水般膨胀、又收缩。p
脸上畸形的五官诡异地消失，好似被反复搓揉的烂泥和面粉，一阵蠕动。p
“滋滋”p
两秒过后。p
之前那个身材高大，长相丑陋的驼背男人不知所踪，换成了一个奇怪的人形生物。p
他顶着一身松垮垮的吊带裤，身高从比罗伊高出一头，变得能与矮人媲美，却有一个大得出奇的脑袋，五官挤成一堆儿，米粒大小的黄眼睛，圆乎乎的鼻子，厚厚的嘴唇，比精灵粗短一些的尖耳朵。p
脸上还像七八十岁的老人似的布满褶子。p
往下，没有明显的脖子，胸腹连成一团。p
他四肢像蜘蛛那么长p
两条胳膊好像黑猩猩，垂过了膝盖，手掌也比常人大上一半，手背覆盖着黑毛。p
一双常人两倍的大脚，脚背同样长满黑毛。p
卡西莫多高文萨姆沙p
性别：男p
年龄：25p
身份：变形怪一种能随意改变形态的类人生物。p
生命值：60p
属性：p
力量：5p
敏捷：7p
体质：6p
感知：7p
意志：5p
魅力：5p
精神：5p
技能：p
拟态被动固化：变形怪一生下来，就能复制大多数生物的声音、思维方式、行事风格、专业知识技能，但有一定的限制条件。p
危机直觉被动固化p
其他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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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金色的瞳孔徐徐转动，罗伊打量着这头古怪的人形生物，不禁啧啧称奇，p
原来变形怪长得如此丑陋，实力，也远不如他想象中强大。p
“谈判之前露出本来面目才是坦诚的态度。现在我该怎么称呼你，高文先生，还是变形怪先生”p
变形怪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直直地盯着罗伊，浑身皮肤像是充气的假人般鼓荡，肤色不稳定地变幻。p
“喂，警告你赶紧停下，否则别怪我不客气。”p
猎魔人盯紧他的变化，实在不行就打算来一记震慑，但他没来得及出手。p
变形怪黄色的眼珠子中突然闪过一丝惊骇，身上异状噗通一声全部消失，就这么傻傻愣在原地。p
“滴答”p
天空中的厚厚的云层终于承载不下湿气，一滴雨水从天而降，滴到变形怪额头上。p
他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存在，猛地双手捂脸，龟缩在墙角，大叫着哀嚎道，p
“罗伊大师，饶命啊高文就是一个普通的变形怪，遵纪守法地过着老实生活，从没伤害过任何人类，更没有利用能力招摇撞骗，请您不要杀我”p
“停我再强调一遍，我绝不会伤害你”罗伊摊开手，往后退出一步，留给他足够的空间。p
在他的认知中，大部分变形怪都是中立善良的生物，性格安分守己，顶多偶尔搞点恶作剧。p
银器不能伤害他们，仅仅让他们恢复原形。p
所以他们本质上和别的非人类差不多。p
若非故意招惹自己，罗伊也不想下杀手。p
“您，您是认真的”芝麻粒似的黄眼睛透过指缝，扫了一眼猎魔人，高文小心翼翼地问，“那，那您刚才为什么拦下我”p
“谈一笔大买卖事情要是成了足够你当一辈子的富家翁但我得首先确定你变形怪的身份。”p
“一辈子荣华富贵”变形怪身体不抖了，但是声音开始发抖，捂着脸的手也放了下来，黄眼睛骨碌碌一转，闪过一丝狡黠，“什么生意您不会利用完我的能力，然后一脚踹开，或者杀人灭口吧”p
高文已经受够了东躲西藏，扮演丑八怪的苦日子p
如果能摆脱这种生活，他甚至愿意去抢金库p
“你想想，我一开始就称呼你变形怪，而非那几个侮辱性的词汇”p
拟态怪，二重身、模仿怪、易形怪都是他们的外号。p
但他们只喜欢变形怪的称呼。p
别的外号对他们而言充满侮辱意味儿。p
“我认为变形怪和猎魔人是平等关系我尊重你，所以我不会骗你。”罗伊说，“但现在，高文阁下，能否先回答我几个问题”p
“您尽管问。”瘫坐在墙角的高文肌肉仍然崩得紧紧的，身体向内收缩，呈自保姿态。p
“刚才你想复制我”p
“您千万别误会，我只是变成更加灵活的生物逃走”高文害怕激怒对方，赶紧解释。“可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刚才只是尝试了一下，就感觉很困难，浑身痛得像是要爆炸”p
“明明您看上去也不比我高多少重多少，偏偏无法复制史无前例，我从没遇到这种情况”高文皱巴巴的脸颊浮现出疑惑，p
罗伊颔首，毫无疑问，这应该是模板的功劳。p
变形怪要复制自己就得同时复制模板。p
但他没那个能力。p
“那么古老种族和人类，都在你的复制列表中无论是矮人，半身人，还是地精、艾恩希迪、猎魔人”p
罗伊记得，杰洛特就曾经与一只变形怪大战。p
而后者极为变态地全盘复制了他的能力。p
差点让杰洛特阴沟里翻船。p
“您说的这些，我都复制过”高文老老实实地说，“我感觉难度都差不多。”p
“那么人类以外的生物了”罗伊好不容易碰到一只变形怪，自然要充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猫、狗、狼、灰熊之类的野兽，还有水鬼、食尸鬼之类人形魔物”p
“额”高文抿了抿厚实的嘴唇，犹豫了两秒，“狗、或者狼、猫，应该可以，只要体型和重量不超过我太多。灰熊这种大型动物、则不在变形范围内。”p
体型和重量不能超过太多吗p
那大型动物，魔物也不可能。p
“至于水鬼、食尸鬼”变形怪脸上显现出一丝复杂之色，“不瞒您说，我从没尝试过变成那种怪物。以后我也不打算尝试，因为一旦变成某种生物，我就会按照它们的生理习惯、思维方式进行思考。”p
“魔物的脑髓非常贫瘠，属于天生的低能儿，我要变成它们，也许会忘掉自己的真实身份，开始乌拉乌拉地袭击人类，再变不回来。”p
“那么术士、高阶吸血鬼，诸如此类具备魔力的生物，你能复制吗”p
罗伊暗金的瞳孔仿佛在放光，好似看到某种奇珍异宝，让高文心头隐隐发慌。p
如果对方能变成高等吸血鬼，他的血液精华是否符合砥砺灵药的要求没准，能节省罗伊许多功夫。p
“不瞒您说，我曾经模拟过施法者只要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我就能复制他们，但施法能力会削弱很多我的变形并不足以控制太多魔力至于您说的高阶吸血鬼，抱歉，我从没亲眼见过这种生物，变形自然无从说起。”p
“你在变形后，能够一直保持那种形态吗”p
“是的，只要我愿意”p
那么，变形怪的能力完美符合猎魔人的需求，他的目光就越发兴致勃勃。p
“高文阁下，你的变形能力如此出众，为什么偏偏躲在阴暗腐臭的停尸房，伪装成一个丑陋懦弱的驼背汉”p
变形怪抿了抿嘴唇，神色显得有些紧张，p
“永恒之火一直在追杀我，追杀所有变形怪”p
手指发抖，他歇斯底里，“我要活下去，但我不想离开诺城如果能伪装成足够丑陋的人类，让永恒之的士兵都不愿意多瞧我一眼。”p
“那么，我就能安全、平静地生活下去。”p
“我也这么过了两年了，直到今天，您来了。您究竟怎么发现我的”p
高文小心翼翼地问，“我不记得现过形，或者哪里露出过破绽。”p
“猎魔人的直觉，你明白吗”p
当然还有卜梦者的协助，让他确认了想法。p
现在，罗伊生出新的疑问。p
一战还没开始，永恒之火这个极端组织已经开始剿灭非人类p
“永恒之火为什么追杀变形怪，跟你们有什么仇什么恨”p
高文闻言顿时愤怒得面红耳赤，p
“这是莫须有的罪名，永恒之火自己做贼心虚”p
他唾沫横飞地解释了一遍来由。p
变形怪能随意模拟人形，获得他们的心智和记忆，无声无息接手一个人类的所有财产。p
这种记忆、心智和肉体全盘接受的能力，似乎证明了灵魂和躯壳本属一体，与永恒之火灵肉分离的根基理论背道而驰。p
这动摇立教之本，所以永恒之火对他们深恶痛绝，一直在行着赶尽杀绝之事。p
此外，许多普通人也因为忌惮、害怕、进而排斥、憎恨变形怪。p
而且利用银制物品，轻易就能戳穿变形怪的伪装。p
如此，从古至今，变形怪几乎被杀得所剩无几。p
差不多成为了一种只存在于传说故事中的神奇生物。p
罗伊叹了口气，他自然了解变形怪的本性，大部分都非常善良，不会恶意伤害人类。p
但有句古话说得好，匹夫无罪、怀璧其罪。p
拥有这种逆天的能力，善良反而成了他们的弱点，下场就可以预见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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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猎魔人沉默不语，高文从墙角站起身体，深呼一口气，平复下躁动的心情，“大师您问题都问完了吗那是不是该谈谈生意”p
“如你所愿，”罗伊也就结束了这个话题，“但我得先讲好规矩。”p
“高文阁下，无论买卖是否谈得成，你都不能向外透露我接下来说的任何的一个字”p
猎魔人眼神一冷，身上冒出一股冷冽的煞气，“否则，追杀你的将不止是永恒之火，还会多出，一个团的猎魔人”p
“可你要是完成这笔买卖下半辈子，吃穿用度，想要的都有”p
“你将享受到诺城最顶级富人的奢侈生活”p
变形怪心头咯噔一跳，吞了口唾沫。p
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p
胆小如他刚准备摇头拒绝。p
忽而想到现在的处境，和这个无法复制的猎魔人一对一，他有拒绝的余地p
猎魔人会放过他p
而且以前窝囊的日子。p
他也受够了p
机会就摆在眼前。p
“高文，勇敢一点，拿出雄变形怪的胆量”p
反复地自我激励着。p
变形怪浑身颤抖，面色涨红，重重地点头，“我保证，我发誓，如有泄露，不得好死，死无全尸”p
“够了，够了，高文阁下，从现在开始我们就是朋友了”罗伊朝伸手和他轻轻一握。p
“进入正题，你对诺城的四巨头，不对，现在是三巨头，有什么看法印象如何”p
“乞丐王法兰西斯贝兰、屠夫克利弗，收藏家奥洛夫比尔德”p
“没错”p
高文虽不知对方为何这么问，还是老实回答道，“我对前两者，既不恨他们，也不爱他们。但我讨厌收藏家，这家伙就是个术士至上主义，歧视所有非人类包括变形怪、猎魔人。”p
“而且我听说，他私下里还有过很多离谱的爱好，收藏尸体标本啥的美其名曰收藏艺术。”p
“实际上就是个变态、杂碎”p
罗伊颔首，心头越发高兴，事情往他喜欢的方向发展。p
“那么，你觉得以收藏家的处世为人，还有没有资格继续坐在高高的位置上，作为诺城巨擘之一。”p
“什么意思”高文情不自禁向后退出一步，他不傻，脑子里转了几个念头，猜出猎魔人的想法，顿时脸色大变，“您，您该不会是”p
“那怎么行的，不可能的奥洛夫家大业大，身边保镖无数，自己还是个施法者，佩戴数不清的附魔物品”p
猎魔人却嘴角一扬，语气充满自信和魄力，莫名让人信服，p
“听我说，我和几个同伴负责铲除收藏家，而你，不用冒险动手，只需要配合咱们，掌握好时机，变形成他的模样，取而代之”p
“以后他的所有产业，他的一切，通通属于你。”p
“当然，事成之后，你就是猎魔人的盟友了，咱们之间，互助互利”p
“咕噜”高文咽了口唾沫。p
表情凝固，整个人被震得做不出任何表情。p
“高文，现在，我，蝮蛇学派猎魔人，罗伊，在这里正式地问你一句，你有没有兴趣，将收藏家取而代之”猎魔人伸出手，接下一捧从天空飘落的雨水，张开怀抱，脸色从容而自在。p
“你，是否愿意”p
“和猎魔人一起，灭了那个狗逼玩意儿”p
